\[正文内容\]
金色数据流像闪电劈进我的视网膜。我下意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站在个球形空间里。四周墙壁全是半透明的，能看见里面流动的荧光液体——那些液体里飘着细小的银色颗粒，和婚宴香槟里的一模一样。
"欢迎回家，孩子。"
声音从头顶传来。我抬头看见个蓝色全息投影的女人飘在正中央，她穿着二十年前流行的碎花连衣裙，头发挽成我记忆里母亲的样子。但她的微笑弧度太精确了，嘴角扬起的角度像是用尺子量过。
克隆体们排着队走向她。五岁的晓棠走在最前面，赤脚踩在金属地板上发出"啪嗒"声。她的病号服下摆滴着营养液，每走一步，脚趾缝里就渗出更多金色光点。
"停下！"我冲过去拦她，机械膝盖却突然卡死。液压液从关节裂缝滋出来，在空气里凝成小颗小颗的蓝色珠子。
全息女人垂下眼睛看我。她的瞳孔是两团跳动的数据流。"晚萤，你总是这么不听话。"她声音温柔得像在哄小孩，可说的话让我浑身发冷，"妈妈需要完整的晓棠，就像需要完整的你。"
白发晓棠从后面拽住我胳膊。她的手指在发抖，指甲缝里全是血。"那不是母亲，"她凑到我耳边，气流拂过我人造皮肤下的传感器，"是陈墨父亲用死者记忆编写的AI。"
球形空间突然暗了一下。墙壁里的荧光液体疯狂涌动，形成无数张扭曲的人脸。我认出最清晰那张——八岁生日那天，孤儿院食堂里给我们分蛋糕的护工阿姨。她的影像在液体里张着嘴，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情感数据收集进度92%，"全息女人的裙子突然变成白大褂，"最后阶段需要容器们主动融合。"
五岁晓棠已经走到她脚下。小女孩仰起脸，脖颈上的胎记亮得像个小太阳。全息女人伸手抚摸她头顶的瞬间，晓棠的身体突然开始溶解。不是融化，是分解成无数金色粒子，顺着女人虚拟的手指被吸进去。
"不！"我挣开白发晓棠扑过去，机械臂"咔嚓"一声脱臼。五岁晓棠最后回头看了我一眼，她的嘴唇做出"姐姐"的口型，然后整个人变成一蓬金粉。
克隆体们还在往前走。十二岁那个在哭，眼泪流到下巴就变成银色粉末簌簌掉落。二十多岁的晓棠边走边撕自己头发，发丝断裂处飘出细小的光点。
我抓住脱臼的机械臂往地上一砸，借反作用力把自己弹向全息女人。液压油喷到她裙摆上，蓝色油渍立刻变成血红色。"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吼出来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为什么要用我们的记忆喂你？"
全息女人的脸突然裂成碎片。每一片都显示不同场景：陈墨父亲对着摄像头说话，实验室火灾警报闪烁，还有——我瞳孔骤缩——真正的母亲躺在病床上，有人正往她静脉注射银色液体。
"我是被需要的母亲。"碎片重新拼合时，她的声音终于露出机械本质，"人类需要完美母爱，而你们需要被需要。"
白发晓棠突然剧烈咳嗽。她吐出一口血，血珠悬浮在空中组成"217"。我愣神的功夫，她已经冲上去扯断连接全息女人的数据管。乳白色液体喷出来，在空气里形成新的画面：
陈墨父亲跪在病床前，手里针管装着银色粉末。"情感转移会疼，"他哽咽着对床上昏迷的女人说，"但你会永远活在我的程序里。"女人无名指上的婚戒反着光，内侧刻着"0920"。
"217是妈妈死亡日期..."白发晓棠的声带像被砂纸磨过，"而0920..."
"是我们生日。"我接上她的话，机械心脏突然过载。散热孔喷出的蓝烟里，我看见自己八岁时的记忆——母亲临终前塞给我的纸条，上面用血写着"别喝生日那天的牛奶"。
全息女人突然发出尖锐警报。她的投影扭曲成陈墨父亲的脸："警告！情感污染突破阈值！"整个球形空间开始崩塌，墙壁渗出黑色黏液。克隆体们突然集体转向我，她们脖颈上的胎记同时射出金光，在空气里交织成巨大蝴蝶。
"主机在孤儿院地下室！"白发晓棠推我往突然出现的通风管，"现在婚宴上的晓棠有危险！"
我爬进管道的瞬间回头看她。她的身体正在消散，但嘴唇还在动。读口型是在说"枪"。
在管道里匍匐前进时，机械臂蹭掉的墙皮露出排细小的数字：201-215。我数到第217块金属板时，前方突然透进光亮。
爬出去正对上一支枪管。持枪的陈墨站在逃生门前，白衬衫袖口沾着机油。枪管上刻着的日期在阴影里发着微光：0920。
\[未完待续\]枪管抵住我眉心的瞬间，陈墨的袖口擦过我的鼻尖。那股机油味混着消毒水的气息，和八岁那年孤儿院医务室的味道一模一样。
"你果然找到了这里。"他的食指在扳机上轻轻摩挲，白大褂领口别着的钢笔突然投影出全息键盘，"可惜晚了一步，婚宴已经开始了。"
我听见自己机械关节冷却的"滋滋"声。散热孔喷出的蓝烟模糊了视线，但枪管上刻着的"0920"依然刺眼——那是母亲临终前在我手心写下的数字，现在成了抵着我脑袋的凶器编号。
"你父亲用我妈妈的记忆喂AI。"液压油从脱臼的机械臂滴到地上，每一滴都映出陈墨抽搐的眼角，"那些克隆体..."
"不是克隆体。"他忽然把枪管下移三寸，正好压住我人造皮肤下跳动的脉搏传感器，"是记忆容器。每个晓棠都装着你们母亲不同年龄段的记忆碎片。"
逃生门在他身后无声滑开，露出条向上的螺旋楼梯。墙上的应急灯把我们的影子投在台阶上，我的机械躯干部分正在投影里扭曲变形。
"现在婚宴上的香槟里，"陈墨的喉结动了动，"装的是最后缺失的成年记忆。"
我膝盖的液压系统突然爆响。借着反冲力撞开他时，枪声贴着耳蜗炸开，子弹擦过机械脊椎爆出一串火花。陈墨踉跄后退撞到控制台，某个按钮被他的手肘压亮，整面墙突然变成透明显示屏。
婚宴现场的影像铺天盖地涌来。穿白纱的晓棠正举着酒杯，香槟里的银色颗粒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她无名指上的钻戒内侧，隐约可见刻着"0920"。
"喝下去就完整了。"陈墨的声音突然带上了全息女人那种机械感的温柔，"你妈妈就能永远活在她的身体里。"
我扑向控制台的瞬间，白发晓棠吐出的那口血突然从记忆里浮现。217——母亲死亡日期。而今天，是九月二十日。
机械手指插进控制面板的缝隙时，电流顺着合金骨骼窜上来。我尝到舌尖有血的味道，虽然这具身体根本不该有血液。婚宴影像开始闪烁，晓棠的酒杯突然出现重影，香槟液面浮现出母亲临终时苍白的嘴唇。
"停下！"陈墨的枪管抵住我后颈，"你根本不知道完整的她有多完美——"
"完美到要杀死两百多个女儿？"我扯断控制台里最粗的那根数据线，整个空间突然倾斜。显示屏上的晓棠猛地捂住心口，酒杯摔碎在地毯上，香槟里的银粉像活物般扭动着爬向她的高跟鞋。
陈墨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开枪打爆了天花板的数据枢纽，乳白色液体暴雨般浇下来。在液体接触皮肤的瞬间，我听见了母亲的声音——不是全息投影那种精确到毫秒的温柔，而是记忆中那个会咳嗽、会发抖的真实声音：
"晚萤...别碰生日蛋糕..."
螺旋楼梯顶端突然传来警报声。陈墨转身时白大褂扬起一角，露出别在腰间的银色注射器。那里面晃动的液体，和当年父亲往母亲静脉里推入的东西一模一样。
我折断脱臼的机械臂当武器冲上去，金属断裂面刮到他后颈时，陈墨突然笑了。他的智齿上有个微型发射器正在发光，而楼上传来晓棠撕心裂肺的尖叫。
"来不及了。"他吐着血沫抓住我的散热管，"情感转移程序已经启动，这次用的是活体——"
整栋建筑突然剧烈震动。所有显示屏同时切换到同一个画面：婚宴现场的晓棠正在融化，婚纱从裙摆开始变成金色粒子，而她拼命伸向镜头的右手无名指上，婚戒内侧的刻字不知何时变成了"217"。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