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流

甜点车上的小蛋糕在反光，奶油上的银色糖屑看起来有点眼熟。我想起艾琳娜给我看的照片，那些撒在香槟杯边缘的银色粉末也是这个颜色。胃里突然一阵恶心，早上吃的面包在喉咙里堵着，咽不下去。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推过去！"厨师长在后面吼了一声，吓得我一哆嗦。蛋糕上的草莓滚到地上，红色的果肉沾了灰，像一滴凝固的血。

我推着甜点车走进宴会厅，冷气吹得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水晶吊灯转得很慢，投下的光斑在地上移动，像一群鬼鬼祟祟的眼睛。宾客们穿着华丽的礼服，举着香槟杯互相谈笑，衣香鬓影之间，我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跟苏振海实验室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左边点！对，就放舞台旁边！"一个穿燕尾服的司仪朝我挥手，嘴里嚼着口香糖，说话含糊不清。

我按照他的指示把甜点车推到指定位置，后背正好对着迎宾台。晓棠和陈墨就站在那里接受宾客的祝福，闪光灯晃得人睁不开眼。

"郎才女貌啊！"\

"苏总和陈记者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听说陈记者为了苏小姐，连中央电视台的工作都辞了呢！"

宾客的议论声像针一样扎进耳朵。我死死盯着地面，假装整理桌布，目光却忍不住偷偷往上瞟。晓棠穿着雪白的婚纱，站在穿着白色西装的陈墨身边，看起来确实像一对璧人。他们的无名指上都戴着同款的铂金戒指，反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突然，后颈的胎记猛地烧起来，疼得我差点叫出声。晓棠正好微微侧过身，婚纱领口的薄纱被风吹起，露出整个蝴蝶胎记。红色的纹路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边缘闪着细碎的光，跟我的胎记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陈墨低下头，好像在跟晓棠说什么悄悄话。他胸前的白色玫瑰轻轻晃动，花蕊里突然闪过一点红光。只有米粒大小，却让我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那是微型摄像头工作时的指示灯！

摄像头正对着晓棠的婚纱领口。透过镜头的反光，我清楚地看到她内衬里有个小红点在一闪一闪，规律得像某种心跳频率。

定位器。苏振海竟然在她身上装了定位器。

"怎么回事？脸色这么难看？"旁边突然有人说话，我吓了一跳，手里的银盘差点掉在地上。

说话的是个端着托盘的服务生，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几岁，脸上长满了青春痘。他朝我挤挤眼睛，压低声音说："第一次见大人物？别紧张，等会儿有你忙的。听说苏总特意从法国订了香槟塔，要在交换戒指的时候推上来呢！"

香槟塔。我的心沉了一下。艾琳娜说过，当年毒死我们生母的毒药，就是下在香槟里的。

音乐突然变了，变得缓慢而庄严。宾客们纷纷转过身，面向舞台方向。司仪清了清嗓子，拿起话筒："各位来宾，下午好！欢迎大家来到苏晓棠小姐和陈墨先生的婚礼现场......"

掌声响起来，我趁机往后退了几步，藏在甜点车后面。从这个角度，能同时看到迎宾台和二楼的贵宾区。苏振海就站在二楼的栏杆旁边，手里端着一个香槟杯，正朝晓棠和陈墨的方向举杯。他脸上挂着笑，但眼睛里一点温度都没有，像在看两个精心打扮好的实验样本。

晓棠的手一直紧紧攥着那束白色玫瑰，指节都泛白了。缎带上的"1号实验体"字样越来越清晰，像是用墨水滴上去的。陈墨站在她身边，面无表情地接受着宾客的祝福，只有在转身的瞬间，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全场，最后停在我藏身的甜点车这里，极轻微地点了点头。

司仪还在台上啰嗦，讲着什么"天作之合"、"佳偶天成"。我看着晓棠后颈那只发光的蝴蝶胎记，突然想起小时候。那时候我们还在孤儿院，每天晚上晓棠都会做噩梦，抓着我的手不肯放。她说害怕 darkness，怕 fire 会回来。那时候我总是拍着她的背，说："别怕，姐姐保护你。"

可现在，我连走过去的勇气都没有。

"接下来，有请我们的新人交换结婚戒指！"司仪的声音突然拔高，音乐也变得激昂起来。

两个穿着粉色裙子的小花童提着篮子走上台，撒下银色的亮片。晓棠和陈墨面对面站着，男傧相捧着戒指盒走过来。盒子打开的瞬间，我看到里面放着两枚铂金戒指，跟他们手上已经戴着的一模一样。

陈墨拿起其中一枚戒指，伸手去拿晓棠的左手。她的手指明显抖了一下，差点碰到陈墨的手。摄像头的红光又闪了一下，定位器的闪烁频率也变快了。

就在戒指要戴到无名指上的那一刻，陈墨的手突然一顿，然后把戒指戴在了晓棠的食指上。

全场安静了零点几秒。晓棠触电般抬起头，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全是惊恐。陈墨却像没事人一样，对着她笑了笑，嘴唇动了动，说了句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话。

然后，晓棠的身体开始摇晃。她手里的白色玫瑰掉在地上，花瓣散了一地。宾客们发出惊呼，我看到她脸色惨白，就像当年孤儿院大火里那个被浓烟呛到的小女孩。

"晓棠！"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也顾不上隐藏了，推开人群冲过去。

"快叫医生！"苏振海的声音从二楼传来，带着刻意放大的焦急，"有没有医生在场？"

我跪在晓棠身边，假装检查她的脉搏。她的手冰凉，却死死攥着拳头。我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角度，悄悄张开她的手指——里面藏着一小撮银色粉末，冰凉滑腻，在灯光下闪着诡异的光。

是那个毒粉。跟艾琳娜照片里的一模一样。

"让开让开！我是医生！"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挤开人群，手里提着医药箱。我看到他胸牌上的名字——跟苏振海实验室那个给我们抽过血的医生名字一样。

"请你让一下。"保镖伸手来拉我，语气"礼貌"却不容拒绝。

我被迫站起来，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过全场。每个宾客面前的香槟杯边缘都有一圈银色粉末，在水晶灯下亮晶晶的，像撒了层糖霜。苏振海站在二楼，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手里的香槟一口没喝。

陈墨蹲在晓棠身边，看起来焦急万分地呼喊着她的名字。他的手在整理晓棠头发的时候，极快地动了动嘴唇："芯片...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