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架

"可我等了好久。"她歪着头，银白色的粉末从她眼角滑落，像是融化的眼泪，"火灭的时候，只有十字架陪着我。"

她抬手晃了晃那半截项链，断裂处锋利的金属边缘闪着寒光。我这才发现她的手腕上全是细小的伤痕，纵横交错，像是被自己指甲反复抓挠过。

通风管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我头顶的铁皮"哐当"一声向内凹陷，露出半个黑洞洞的枪口。

"在这边！"有人在外面大喊，脚步声朝我们的方向涌来。

晓棠的眼睛突然转向管道前方的黑暗。那里隐约传来林夏压低的喊声："小萤！快爬！出口在前面！"

我不再犹豫，抓住晓棠的手腕往管道深处拖。她轻飘飘的身体顺着斜坡往下滑，银白色的粉末在我们身后划出一道发光的轨迹。

突然，晓棠开始尖叫。不是疼痛的哭喊，而是兴奋的嘶吼。她的身体向前弓起，骨骼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像是要长出某种东西来。

"别碰她！"林夏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她逆着光爬过来，手里的消防斧在晃动的光线下闪着冷光。

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看见林夏猛地朝晓棠挥下斧头。我尖叫着扑过去想挡开，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翻在管道壁上。

斧头没有落在晓棠身上。

林夏的斧头劈进了晓棠身后突然冒出来的东西里——那是只惨白的手臂，指尖长着半寸长的黑色指甲，正死死抓着晓棠的头发往通风管裂缝里拖。

裂缝外面传来野兽般的嘶吼声。手电光扫过去的瞬间，我看见更多只手臂从铁皮缝隙里伸进来，它们的手腕上都戴着一模一样的银色蝴蝶手链。

晓棠回过头，冲着那些手臂咯咯地笑。她后颈的蝴蝶胎记现在完全活了过来，红色的纹路在皮肤下游走，像一条正在啃噬她血肉的虫子。

"食物..."她轻声说，声音甜腻得让人恶心，"好多好多食物..."

她突然张嘴，咬住了最近那只手臂的手腕。黑色的血液喷溅在管道壁上，那只手臂剧烈抽搐起来。晓棠咀嚼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像在用力咬碎骨头。

林夏趁机用斧头砍断那只手臂，拉起我就往前跑："她现在不是你妹妹！"

我被她拽得跌跌撞撞，回头看见晓棠正蹲在地上，用手指捞起那些黑色的血液往嘴里送。银白色的粉末在她周围形成一个发光的茧，所有试图靠近的手臂一碰到粉末就开始冒烟溃烂。

管道尽头出现微弱的光亮。林夏用斧头劈开通风管的栅格，新鲜空气涌进来，带着雨后泥土的腥味。

"跳下去！"她指着外面三米高的落差，"下面是绿化隔离带！"

身后传来管道爆裂的巨响。我回头看见那些戴着银色蝴蝶手链的人已经挤破了通风管，他们的脸在银光中若隐若现，全都长着和晓棠一样的灰白色瞳孔。

林夏突然把我推了下去。

失重感只持续了一秒，我的后背就砸进湿润的泥土里。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一个人影重重地落在我身边——是晓棠。

她趴在地上，像蜘蛛一样四肢着地，缓慢地转过头看着我。银白色的粉末在她周身缭绕，后颈的蝴蝶胎记已经完全变成了深紫色。

"姐姐。"她歪着头，嘴角还沾着黑色的血迹，"现在没人跟我们抢了。"

警笛声从街道尽头传来，红蓝灯光在她脸上交替闪烁。我看见林夏站在通风管出口，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冲我大喊，但警笛声太大，我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晓棠朝我伸出手。她的指甲变得越来越长，越来越黑，却在触碰到我之前猛地顿住了。

十字架项链从她松开的指间滑落，半截银链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她盯着项链，灰白色的瞳孔里突然流下两行鲜红的眼泪。

"妈妈..."她喃喃自语，身体开始剧烈颤抖，"妈妈不要走..."

警笛声越来越近。晓棠突然抓住我的手，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她的眼睛恢复了一点正常的颜色，我在里面看到了熟悉的恐惧和无助。

"带十字架走..."她把那半截项链塞进我手心，然后猛地推开我，"别管我！走啊！"

一个黑色的身影从通风管里跳了出来，落在晓棠身后。我看见他胸前的银色蝴蝶徽章在月光下闪闪发亮，没有眼睛的蝴蝶翅膀像是在嘲笑我们的徒劳。

"红色蝴蝶需要宿主。"黑衣人低声说，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妹妹选姐姐，天经地义。"

他的手伸向晓棠，却在触及她皮肤的瞬间发出凄厉的惨叫。银白色的粉末像火焰一样在他们接触的地方燃烧起来，黑衣人浑身冒烟地后退。

晓棠回过头看了我最后一眼，眼睛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决绝。

"记住第317段监控录像。"她一字一顿地说，然后转身跑进了城市公园的密林里，银白色的粉末在她身后拖出长长的光轨，像一条发光的尾巴。

黑衣人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追进了树林。他们离开后，林夏才从通风管里滑下来，跑到我身边。

"你受伤了。"她指着我的手背，那里被银白色粉末灼伤的地方正在冒白烟。

我低头看着掌心里的半截十字架，金属边缘还残留着晓棠的体温。第317段监控录像？妈妈留下的那些录像里，根本没有标序号......

警笛声已经近在咫尺，红蓝灯光照亮了整个公园。林夏拽着我躲进灌木丛，我们能听见警察踹开公园大门的声音。

"现在怎么办？"我低声问，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林夏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进我手里。是张折叠起来的纸条，上面还带着她手心的汗湿。

"去这个地址。"她咬着牙说，眼神里有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找陈医生，他知道怎么救晓棠。记住，不管遇到谁，都别说见过我。"

我还想问什么，她却突然站起来，朝着与警察相反的方向跑去。银色蝴蝶徽章从她口袋里掉出来，落在沾满露水的草地上。

那枚徽章上，没有眼睛的蝴蝶翅膀在月光下缓缓转动，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叫，不是人类的声音，而是某种东西被烈火焚烧的哀嚎。我握紧手里的十字架和纸条，灌木叶上的水滴落在纸条上，晕开了墨水写的地址。

市中心医院，精神科，陈明远。

这个名字有点熟悉，我好像在哪见过......对了！苏振海办公室的访客记录里，这个名字出现过三次，每次都标注着"特殊样本移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