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

她的话像冰锥刺进我太阳穴。妈妈临终前攥着我的手按在她胸口，当时以为那只是临终回光，现在想来她是想让我触摸什么——她那颗被蝴蝶基因改造过的心脏，正在我胸口吊坠里发出发烫的震动。

十字吊坠突然裂成两半，露出里面蜷缩的银色幼虫。它在月光下舒展身体，瞬间蜕变成指甲盖大小的蝴蝶，翅膀上的纹路赫然是妈妈的指纹。

"噗嗤！"

培养舱的玻璃碎了。幽蓝色的液体喷涌而出，带着浓重的羊水腥味浇在我脸上。女孩赤着脚站在液体中央，病号服下摆还在滴落粘稠的营养液，但她的眼睛已经完全变了——左眼是旋转的银色蝴蝶，右眼流淌着与我相同的深褐色瞳孔。

"把她给我。"

陌生的男声从门口传来。应急灯恰好在此刻亮起，惨白的光线照亮陈墨胸前的弹孔纱布，还有他手里黑洞洞的枪口。他的左手腕戴着银色蝴蝶手链，与那些被晓棠吃掉手臂的黑衣人一模一样。

"你..."我的牙齿开始打颤，后颈的疼痛让视线逐渐模糊，"心脏长在右边..."

陈墨笑了，嘴角淌下一丝血迹。他抬手撕开衬衫，纱布下的伤口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银色，跳动的心脏确实在胸腔右侧微微隆起，形状像只即将破茧的蝶蛹。

女孩突然扑到我怀里，指甲深深掐进我的后背："他是容器！陈明远培养的另一个容器！"她的声音突然变成了晓棠的哭腔，"姐姐记得吗？孤儿院后院的蝴蝶公墓，妈妈说容器会来找我们..."

陈墨的枪口缓缓抬起，对准女孩的太阳穴。他的右手也在颤抖，指甲缝里渗出跟女孩一样的银色血液。"林蕙骗了所有人。"他的声音突然分裂成两个声部，"双生女才是完整容器..."

标本室的玻璃罐突然同时发出嗡鸣。我怀里的女孩突然抬起头，左眼银色蝴蝶图案完全占据瞳孔，翅膀形状的纹路在皮肤下游走。她张开嘴，露出满口细密的尖牙——那是我在公园监视器里看到的，晓棠吃人手臂时的样子。

"你想吃我？"我猛地推开她，后背撞到摆满标本瓶的金属架。玻璃破碎声中，装有蝴蝶幼虫的瓶子砸在地上，黑色的虫群立刻朝陈墨涌去。

陈墨扣动扳机的瞬间，女孩突然化作银色粉末消失了。子弹打在培养舱残存的金属框架上，反弹回来擦过我的耳垂，带出一串滚烫的血珠。

"找到你了。"

我僵硬地低下头，看见自己胸前的衣服正在被银色粉末侵蚀。女孩不知何时钻进了我的身体，她的声音现在听起来像是贴着我的脊椎骨说话："共生体选择你做宿主，姐姐..."

后颈的胎记突然炸开剧痛。我跪倒在地，看着地面倒影里的自己——后颈皮肤裂开红色的缝隙，一只蝴蝶的翅膀正艰难地向外伸展，脉纹里流淌着与陈墨相同的银色血液。

陈墨扔掉手枪，一步步向我走来。他的皮肤正在脱落，露出下面覆盖着银色鳞片的身体，心脏跳动的声音像密集的鼓点。"结束了，晚萤。"他的手指触碰到我的脸颊，冰凉得像尸体，"我们合为一体时..."

他的话被我胸口突然爆发出的红光打断。十字架吊坠碎片里的银色蝴蝶突然飞起，翅膀展开的瞬间照亮了整个标本室——墙上巨大的光明女神闪蝶标本正在剧烈震颤，翅脉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形状与我后颈的蝴蝶胎记完全重合。

"妈妈的信！"我突然想起孤儿院火灾现场找到的那封烧焦的信，"1999年7月18日...她说过光明女神不会吃自己的幼虫！"

陈墨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他的银色鳞片开始脱落，露出下面正常人类的皮肤。"不可能..."他捂住胸口后退，"监控显示她已经销毁所有记录..."

"她藏在了蝴蝶翅膀的纹路里！"我撕下胸前的衣服，十字架烙印正在发出刺眼的红光，"共生体不是寄生——是共生！"

女孩的声音突然在我脑子里狂笑："容器以为自己是猎人...其实一直是猎物！"

整个标本室突然开始旋转。墙上的闪蝶标本轰然坠地，玻璃碎裂的瞬间，无数红色蝴蝶从标本翅膀里涌出，像一整座喷发的火山。它们径直扑向陈墨，翅膀煽动的频率逐渐与我胸腔里的心跳同步。

我看着陈墨在虫群中挣扎，他皮肤下的蝶蛹轮廓在红光中若隐若现。后颈的蝴蝶胎记终于完全展开翅膀，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时，我听见女孩和晓棠重叠的声音在脑中回响：

"姐姐，抓稳了——我们要回家了。"

地面突然塌陷。我坠进无边的黑暗，坠落过程中看见陈墨的身体正在裂开，一只巨大的银色蝴蝶破体而出，翅膀上每一片鳞片都是一个监控屏幕，其中最小的那块显示着林夏坐在电脑前的侧脸，她的嘴角噙着诡异的微笑。

下坠停止时，我的后背撞上冰凉的金属。后颈的蝴蝶突然安静下来，像是找到了合适的巢穴。黑暗中亮起一点蓝光，我伸手触摸，发现竟是晓棠那半截十字架项链，断裂处的花纹此刻正在自动修复，形成完整的蝴蝶形状。

"这里是..."

"蝶蛹计划主实验室。"女孩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蓝光突然扩大成圆形光幕，"现在轮到我们看清楚，谁才是真正的实验体了。"

光幕上开始播放监控录像。不是第317段，是第001段。画面里，年轻的林蕙抱着刚出生的双胞胎站在手术台前，陈明远站在她身后，手里的注射器闪着银光。而手术台旁边的观察窗前，坐着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他转动椅子的瞬间，我看清了那张与陈墨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眼角多了道蝴蝶形状的疤痕。

后颈的蝴蝶突然开始剧烈震颤。我摸到自己的脸颊，发现有温热的液体滑落——不是眼泪，是银色的血珠，正在皮肤表面凝结成蝴蝶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