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走左侧通风管道!"
晓棠的声音不再撕裂耳膜,而是像温热的血液流遍全身。我低头避开坠落的钢筋,足尖点在倾斜的培养舱上滑行,翅膀每次震动都带起银色涡流,将追来的触须绞成碎末。墙上的基因链投影在飞散的尘土中扭曲变形,忽然在转角处凝集成立体路线图——那是历代宿主亡魂用最后的力量绘成的逃生标记。
通风管入口比想象中宽敞,管壁黏着干涸的蓝色黏液。翅膀收拢时蹭到生锈的格栅,金属摩擦声唤醒某个被遗忘的记忆碎片:七岁那年在地窖里,我也曾这样蜷缩着身体,听头顶传来火舌吞噬木门的噼啪声,手腕上戴着的蝴蝶手链烫得像烙铁。
"抓紧!"
当隧道突然垂直下坠时,重组的右臂毫无预兆地变成银色触须。这是第一次主动使用共生体能力,那些发光神经束准确抓住断裂的管道边缘,将我荡秋千般甩向对面出口。破风而出的瞬间,浓烈的消毒水味呛得我剧烈咳嗽——外面竟是一条灯火通明的医院走廊。
每个病房门牌都写着相同的名字:蛹房观察区。
最靠近楼梯口的房间虚掩着门,心电仪规律的滴滴声里,躺椅上沉睡的男人突然睁开眼睛。陈墨胸口缠着渗血的纱布,睡袍领口露出半截银色脊骨纹样,但更令我心脏骤停的是床头柜上的相框——照片里穿白大褂的青年与现在的陈墨面容重叠,右下角日期赫然是2005年7月16日。
"共生体替宿主延续生命..."我撞上墙壁才勉强站稳,翅膀不受控制地展开防御姿态,"原来你早就开始了。"
陈墨坐起身时,胸腔传来骨骼错位般的脆响。他缓慢转动脖颈,关节处渗出的银液迅速凝结成鳞片:"比你想的早得多,萤火虫。"纱布突然崩裂,愈合的创口下伸出数根触须,在月光中拼凑出蝴蝶破茧的残影,"2012年孤儿院那场'意外'后,父亲发现我的基因排斥反应消失了。"
走廊尽头传来电梯到达的提示音。我甩出触须缠住天花板吊灯,借着坠落惯性将陈墨撞进病房。消毒水在地板上溅成扇形,他的手掌擦过我脚踝时留下灼伤般的剧痛——那些伪造成人类皮肤的鳞片,正在脱落成银色粉末。
"其实母亲成功了。"陈墨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深深陷入鳞片缝隙,"她把共生体的核心意识藏在你体内,但代价是..."他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银血在床单上绽开经络分明的蝶翼,"每个融合成功的宿主,都会在三个月内吞噬掉自己最重要的人。"
电梯门完全打开的瞬间,某种尖锐的声波穿透墙壁。陈墨的瞳孔突然扩散,身体像提线木偶般痉挛起来,脖颈间浮现出与手链完全一致的银色纹路。我这才注意到他后颈的蝴蝶胎记已经溃烂,边缘爬满细小的金属触须,正随着声波频率抽搐。
"干扰频率V6.2,看来陈天雄给你装的是最新款控制器。"重组后的左手指尖泛着红光,轻轻触碰陈墨后颈时,那些金属触须立刻像被烫到般蜷缩,"这么多年假装温情,你演得不累吗?"
陈墨的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当我扯出那团缠绕在蝶形胎记上的芯片时,整栋建筑突然断电,应急灯在走廊里投下惨淡的绿光。他瘫软在我肩头,后颈伤口渗出的不再是银血,而是带着铁锈味的暗红色液体——真正属于人类的血。
"顶楼停机坪..."陈墨咬住我的耳廓,声音轻得像情人呢喃,"十二点前必须离开,他要的从来不是共生体融合,而是..."
警报声再次撕裂夜幕时,怀里的身体突然变得滚烫。陈墨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那些银色鳞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落,露出下面长满针孔的皮肤。最可怕的是他的脸——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衰老,眼角皱纹像潮水般漫过蝴蝶疤痕。
"快!走!"他猛地推开我,手掌按在警报器上。火焰瞬间从通风口涌出,在病房门口筑起火墙,"我是诱饵...一直都是..."
奔跑在旋转楼梯上,翅膀扫落的墙皮露出内嵌的金属骨架。这栋看似普通的医院根本是用活体组织构建的蛹房,我的脚步踏在何处,地面就会亮起与后颈相同的蝴蝶纹路。当防火门开始落下时,手腕上突然传来灼热感——那块在实验室捡到的烧焦布料碎片,正化作银色手环扣紧脉搏。
顶楼风很大,吹得翅膀边缘微微震颤。停机坪中央停着架黑色直升机,舷梯上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陈天雄用臂弯勒着晓棠的脖颈,而小女孩正用我的脸对着我微笑,指甲缝里还沾着未干涸的银血。
"这么快就学会控制共生体了?"陈天雄晃了晃手中的控制器,小女孩立刻朝我伸出手,银鳞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可惜太晚了,完整的共生体需要双宿主共振。"
晓棠突然朝我眨了眨眼。她藏在身后的手悄悄比出剪刀手,小指上那圈淡红色印痕让我心脏紧缩——那是我们小时候约定好的暗号,代表"相信我"。当陈天雄的控制器按下按钮时,我故意让翅膀僵硬半秒,任由小女孩的触须缠住我的喉咙。
"姐姐的味道..."她的牙齿刺穿我颈侧动脉的瞬间,某种滚烫液体顺着银鳞滑落,滴在停机坪的金属缝隙里,"果然最香甜。"
陈天雄狂笑声中,我感到晓棠的意识顺着血液涌入脑海。她根本没被控制,而是反过来吞噬了注入体内的共生体,那些所谓的"银色蝴蝶"现在正顺着她的血管流向陈天雄的手臂。当老男人发现不对劲时,已经太晚了——他整条左臂都变成了银灰色,血管在皮肤下扭结成蝶蛹形状。
"妈妈说过..."晓棠突然开口,声音同时从两个方向传来,我们的触须在陈天雄惊愕的目光中缠绕成环,"完整的共生体从不吃人。"
银色月光突然变成血红色。当两副翅膀完全展开形成闭环时,我终于明白母亲录像素材里缺少的画面是什么——根本没有什么分离实验,她只是将共生体的净化程序藏在了双胞胎的染色体末端。陈天雄疯狂扣动扳机的子弹在接触到红光的瞬间便化作齑粉,他融化的手指间飘出无数微型蝴蝶,每一只都闪烁着记忆碎片的微光。
"不——我的永生计划!"
在陈天雄的惨叫声中,整栋建筑开始溶解。那些培养舱里的胚胎影像从墙里渗出,与历代宿主的亡魂合为一体,化作银色光雨融入我们的翅膀。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晓棠突然抓住我正在消散的手,笑容里带着熟悉的狡黠:
"姐姐,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好像忘了什么?"
她的话音未落,直升机残骸里传来手机震动声。屏幕在阳光下亮起的瞬间,我和晓棠同时僵住——那是陈墨的手机,屏保是我们三人的合照,日历上用红笔圈着明天的日期:7月18日,我和晓棠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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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还有第三个培养舱】
手机突然爆炸,灼热的气浪将我们掀向断裂的停机坪边缘。下落过程中,我终于看清整栋建筑融化后露出的可怕轮廓——那根本不是医院,而是个埋在地下的巨型蝴蝶蛹壳,而我们姐妹俩此刻正从它溃烂的蛹尖直直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