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

鼻子里全是消毒水和铁锈混合的怪味儿，冰凉的液体顺着鼻腔往喉咙里灌。我猛地呛咳起来，肺像被撕裂一样疼。

视线慢慢聚焦。

我不在坠落的天空里了。

四周是泛着幽蓝荧光的金属墙壁，墙上布满像血管一样凸起的银色脉络，随着某种规律缓缓搏动。我躺在一个透明的舱体里，浑身被冰凉的液体包裹着，无数银白色的触须从我手腕、脚踝和后颈伸进去，像树根一样扎进皮肤里。

这些触须是活的。

我能感觉到它们在轻轻蠕动，每动一下，就有一股麻痹感顺着血液蔓延开。低头看向胸口，皮肤下有淡银色的纹路在缓慢扩散，形状像极了蝴蝶翅膀上的脉络。

这不是医院，也不是之前那个融化的蛹壳建筑。这里更像某种活体金属构造的子宫，而我是里面等待孵化的什么东西。

记忆还停留在坠落的最后一刻——无数银色触须从地底钻出来，像蛇一样缠住我和晓棠的脚踝，然后就是彻底的黑暗。

晓棠！

我心里一紧，急切地转动脖子。视线穿过模糊的舱壁液体，终于在隔壁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晓棠也在一个相同的培养舱里，银色的发丝在液体中飘散。她双眼紧闭着，眉头拧成一个很紧的结，脸色苍白得像纸。那些银色的触须同样缠满了她的四肢，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紫红色的勒痕。

我张开嘴想喊她，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棉花，只能听到自己模糊的呜咽声在液体里冒泡。

怎么办？

我试着活动手指，指尖传来微弱的感觉。触须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动作，突然收紧，勒得我骨头生疼。一股更强的麻痹感涌上来，从指尖一直传到肩膀。

不行，不能硬碰硬。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这个诡异的地方。舱体上方有个小小的显示屏，上面跳动着红色的数字：23:47:33。数字后面还有一行小字：共生体成熟倒计时。

共生体？那是什么？和我们背上那些蝴蝶翅膀有关吗？

突然，头顶传来滋滋的静电声，把我吓了一跳。一个毫无感情的电子女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

"共生体宿主A-07苏醒，生命体征稳定。共生体成熟倒计时启动：23小时47分钟。"

A-07？是在说我吗？那晓棠是...

我看向隔壁的培养舱，果然在相同的位置有个显示屏，上面显示着A-08，融合度73%。而我的舱体显示融合度69%，在腹部的位置还有个红色的标记，一闪一闪的，像是在定位什么。

融合？它们要把什么东西融合进我们身体里？

我想起坠落前晓棠肚子上那团诡异的银光，还有她皮肤上蠕动的异物。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就在这时，晓棠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

我立刻拍打舱壁，发出沉闷的响声。虽然知道她不一定听得见，但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

晓棠的眼皮颤抖着，慢慢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的瞬间，我看到她眼中先是茫然，然后迅速被恐惧取代，最后定格成一种近乎憎恨的厌恶。

她看到我了。

晓棠挣扎着想要靠近舱壁，却被触须死死拽住。她张了张嘴，说了些什么，但隔着两层舱壁和液体，我听不见声音。不过看她的口型，我很清楚地知道她说的是："都怪你！"

心口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

我知道她还在恨我，恨我当初"抢走"陈墨，恨我破坏了她的婚礼，恨我把她卷进这一系列诡异的事件里。可是现在，我们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再相互指责有什么用？

我用力摇头，指了指她的舱体显示屏，又指了指我的，然后做出融合的手势，希望她能明白现在的处境。

晓棠看懂了我的意思，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但她眼神里的敌意并没有减少，反而伸出手，狠狠按在自己舱体的显示屏上，然后挑衅地看着我。

她想干什么？

突然，晓棠全身剧烈地抽搐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咬了一口。她的脸疼得扭曲变形，双手死死捂住肚子，蜷缩成一团。

我看到她培养舱的液体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而在她的腹部，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快速蠕动！像有一条银色的小蛇在她肚子里横冲直撞，把她的皮肤顶得凹凸不平。

"怎么了？"我着急地拍打着舱壁，声音依旧无法传出。

晓棠痛苦地摇头，汗水混合着液体从她额头上滑落。她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露出恐惧，而不是之前那种强硬的憎恨。她的口型变得模糊不清，但我勉强辨认出几个字："肚子...里面...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