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委托人身份存疑。”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已恢复了几分往常的沉稳,“凶案时间节点…存在无法调和的矛盾。我们,”他停顿了一下,指腹下意识擦过唇边残留的那点微黏血痕,“遇到了时间扰动激流…是意外。”
他的解释简洁却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暂时压下了徐珊珊焦躁的追问。董易拍了拍徐珊珊的肩膀示意她冷静,然后拿出随身携带的仪器,对陆光进行简易的生命体征扫描。
徐珊珊深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转而看向程小时,语速飞快:“那刀片你握那么紧干什么?自己伤到的?还是…”
程小时只是下意识摇头。刀片的冰冷和掌心的刺痛都太真实,更真实的是…他推开李国强那一刻,那个笼罩下来庞大黑影身上爆发出的浓烈情绪——那不是杀意,更像一种被骤然打断、被打乱计划的…狂暴!那种濒临疯狂的反扑感,让他心脏到现在还在狂跳。
“好了珊珊,”董易检查完毕,直起身,示意暂时没有更严重的内部损伤,“具体的等他们缓过劲来再问。当务之急,你带程小时回去好好收拾一下,让他休息。我在这里守着陆光。” 他说着,目光严肃地转向陆光,“有任何头晕、气短或者再次咳血,立刻喊我。”
徐珊珊看着程小时一身的狼狈泥泞和还在微微颤抖的身体,咬了咬牙:“程小时,跟我走!先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再说!”
程小时没动,他的目光粘在陆光身上。那张脸在灯光下白得像纸,眼下的乌青浓重得化不开。
“还不走?”徐珊珊催促。
陆光微微侧头,避开程小时的目光,声音更低了几分,近似某种无声的驱逐:“去。”只有一个字,不容置辩。
冰凉的淋浴水劈头盖脸砸下,从皮肤一直渗透到骨骼缝隙,程小时却还是感觉不到一丝暖意。鼻息间似乎还残留着水房那特有的霉味、血腥气,还有…那股烟酒味混杂着狂暴的情绪冲撞。身体每一处都在无声叫嚣着剧痛,眼前无数次闪过陆光咳血的痛苦模样和被强行推开的李国强那张惊恐绝望的脸。
他擦干身体,套上徐珊珊临时找来的干净衣物,动作机械而迟钝。
客厅里很暗,只有沙发角落开着一盏小小的落地灯。徐珊珊蜷在沙发一端,双臂紧紧环抱着膝盖,脸埋在臂弯里。轻微的、压抑的啜泣声在寂静中逸散。那声音像是紧绷的弦终于崩断,充满了后怕和无力。
程小时顿在客厅入口冰冷的阴影里,没有上前安慰的勇气。陆光替他承受了绝大多数冲击波。他的衣服只是脏了,而陆光吐了血。他的委屈被陆光的暴怒和苍白对比得轻飘飘。
手机在裤袋里突兀地震动了一下。
程小时猛地掏出来。
发信人只有冰冷冷两个字:【陆光】。
只有三个字:【能走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猝然松开。这几个字如同指令,驱赶着程小时离开徐珊珊压抑的呜咽。他没有开玄关的灯,摸索着拉开门,无声地潜入了外面沉沉的雨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