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二十分，许穗安站在厨房里，小心翼翼地用模具将玉子烧切成心形。这是她连续第三天早起做便当了——一份给自己，一份给陈野。
"安安，最近怎么突然对烹饪感兴趣了？"妈妈靠在门框上，手里端着咖啡杯，眼睛里闪烁着促狭的光。
许穗安的手抖了一下，心形玉子烧的边缘被捏碎了一块。"就...突然想试试。"她低头把便当盒盖好，耳朵尖微微发烫。
妈妈没再追问，只是在她出门时往她书包里塞了一盒草莓牛奶。"青春期要注意营养。"
初冬的晨风带着刺骨的寒意。许穗安把两份便当紧紧抱在怀里保温，快步走向学校。自从两周前和陈野达成"钢琴换作文"的协议后，他们每天午休都会在音乐教室碰面。但昨天，她偶然发现陈野的储物柜里除了一瓶矿泉水外空空如也——他根本不吃午饭。
教学楼还沉浸在清晨的寂静中。许穗安轻手轻脚地走到陈野的座位前，把便当塞进他的课桌抽屉。就在她准备离开时，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在干什么？"
许穗安吓得差点跳起来。陈野站在教室后门，肩膀上落着未化的雪粒，手里拿着一本被雨雪打湿边缘的《李斯特钢琴练习曲》。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便当上，眉毛微微挑起。
"我...我妈做了太多便当。"许穗安硬着头皮撒谎，"不吃就浪费了。"
陈野走近，他身上带着外面风雪的气息。他打开便当盒看了一眼——心形玉子烧、炸鸡块、用胡萝卜刻成的小花，还有摆成笑脸的饭团。
"你妈妈，"他慢吞吞地说，"真有童心。"
许穗安的脸刷地红了。陈野突然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耳垂。
"说谎的时候，你这里会红。"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许穗安从未听过的温度，"谢谢。"
那一刻，许穗安确信自己的心脏停跳了一秒。
***
午休铃声响起时，许穗安正犹豫要不要去音乐教室。早上被当场抓包的尴尬让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当她磨蹭到教室门口时，发现陈野正靠在走廊窗边等她。
"今天不去音乐教室。"他说，然后转身走向楼梯间。
许穗安小跑着跟上："去哪？"
"天台。"
学校天台理论上是不对学生开放的，但陈野不知从哪里搞来了钥匙。推开铁门的瞬间，冬日稀薄的阳光倾泻而下，整个城市在脚下铺展开来。陈野走到栏杆旁，从书包里掏出两个保温杯。
"给。"他递给许穗安一个，"蜂蜜柚子茶，暖胃。"
许穗安接过杯子，指尖相触的瞬间，她注意到陈野左手手腕上露出一截白色绷带。她假装没看见，低头喝了一口柚子茶——甜中带着微微的苦涩，就像陈野这个人一样。
他们并排坐在天台的避风处，沉默地吃着便当。陈野的吃相很斯文，每一口都细嚼慢咽，仿佛在品尝什么珍馐美味。
"你弹琴几年了？"许穗安问。
陈野的手顿了一下："十年。从五岁开始。"
"为什么...不继续了？"
阳光在陈野的镜片上反射，遮住了他的眼神。"手指受伤了。"他轻描淡写地说，同时下意识地用右手握住了左手手腕。
许穗安注意到这个动作，但没有追问。她转而从书包里掏出一本笔记本："说好的，我教你写作文。"
陈野接过笔记本，翻看着许穗安整理的写作技巧。他的指尖在纸页上轻轻摩挲，仿佛那是什么珍贵的手稿。
"你的字，"他突然说，"很漂亮。"
许穗安愣住了。这是陈野第一次夸她。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没那么冷硬了。
"明天...还想吃便当吗？"她鼓起勇气问。
陈野转过头看她，阳光在他的琥珀色眼瞳中流转。就在许穗安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轻轻点了点头。
"嗯。"
这个简单的音节让许穗安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低头假装整理便当盒，掩饰自己上扬的嘴角。
***
放学后的图书馆安静得能听见翻页的声音。许穗安正在为下周的物理考试复习，偶然抬头时，看见陈野坐在阅览室最角落的位置，面前摊开着几本厚重的音乐理论书籍。他专注地记着笔记，时不时停下来思考，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无声地敲击着复杂的节奏。
许穗安悄悄绕到他身后，发现他的笔记本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乐谱，旁边标注着各种修改意见。最上方写着《未命名练习曲No.3》。
"你在作曲？"她忍不住问。
陈野猛地合上笔记本，动作之大引得图书管理员朝这边瞪了一眼。"不要突然出现在别人背后。"他压低声音说，但语气里没有真正的怒气。
许穗安在他对面坐下："我能看看吗？"
陈野犹豫了一下，重新打开笔记本，翻到第一页。那是一段简短而忧伤的旋律，标题是《雨》。
"这是...？"
"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陈野的声音很轻，"下雨的时候，我总能想起一些事情。"
许穗安仔细阅读着乐谱，惊讶地发现这段旋律虽然简单，但情感表达极为丰富。"这太棒了，"她由衷地说，"你应该让王教授听听。"
陈野的表情突然冷了下来。"不需要。"他合上笔记本，"只是随便写写。"
就在这时，林小满风风火火地冲进图书馆："安安！篮球赛要开始了！李老师说全班都必须去当啦啦队！"
许穗安这才想起来今天有班级篮球对抗赛。她看向陈野："你要一起吗？"
陈野摇摇头："我对运动没兴趣。"
但半小时后，当许穗安穿着不合身的啦啦队服，尴尬地站在场边时，她惊讶地看见陈野出现在体育馆门口。更令人惊讶的是，当班里主力队员意外扭伤脚踝时，是陈野主动请缨替补上场。
"你会打篮球？"许穗安在陈野经过身边时小声问。
陈野脱掉外套，露出里面的运动T恤。许穗安第一次注意到他精瘦的身材下隐藏的肌肉线条。"小时候学过一点。"他说，然后补充道，"就像钢琴一样。"
比赛开始后，许穗安的眼睛几乎无法从陈野身上移开。他在球场上的样子与平日判若两人——敏捷、强势、充满攻击性。当他跳投三分时，衣摆掀起，许穗安无意间瞥见他腰侧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伤的。
终场哨响，陈野的压哨球为班级锁定了胜局。全场欢呼声中，许穗安鬼使神差地冲上去递给他一瓶水。陈野接过水瓶时，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谢谢。"他喘着气说，然后出乎意料地补充道，"为了便当，也为了水。"
许穗安正想说什么，身后传来一阵窃笑。她回头看见几个女生正对着他们指指点点，其中一个举着手机——显然刚刚拍下了她给陈野递水的画面。
陈野的表情重新变得冷峻。他抓起外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球场，留下许穗安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瓶没盖好的矿泉水。
那天晚上，许穗安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明天天台见。带作文笔记。——C」
她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很久，然后把号码存进了通讯录。在姓名栏，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输入的是：
「陈野（便当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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