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牙缺口里的真相

失重感像一桶冰水浇在脊椎上。我胡乱抓向漂浮的机械残骸，左手穿过玫红色数据流时，皮肤下的血管突然亮起来——那些发光的代码已经蔓延到肘关节。培养舱碎片在四周旋转，每块玻璃都映出不同的脸：十二岁生日时吹蜡烛的我，正在机械化的谢肆，还有母亲完整的全息影像。

"同化率92%......"天花板传来机械女声的报数，突然被金属扭曲的呻吟打断。谢肆的机械臂残骸卡在通风管道缺口处，液压管像垂死挣扎的蛇一样抽搐。我扑过去抓住它，金属表面立刻浮现出细密的SX刻痕。

虎牙位置的凹槽突然发烫。我下意识用舌尖去舔那颗总被谢肆嘲笑的尖牙，尝到铁锈味——缺口处正在渗出蓝色数据流。机械臂的复眼闪烁两下，突然投射出全息画面：二十岁的谢肆跪在总控台前，正把手指插进自己后颈的数据接口。

"这是第一次循环。"电流音从残骸深处传来，"他修改了......"

画面里的谢肆突然抬头，对着并不存在的监控镜头咧开嘴。鲜血从他嘴角滑落时，他猛地用虎牙咬住数据线。咔嚓一声，那颗牙齿缺了个角，飞溅的血珠在空中凝固成SX字符。

我右眼突然剧痛。更多记忆像被撕开的档案袋般喷涌而出：五岁那年撞在桌角根本不是意外，是谢肆故意推我；十二岁生日蜡烛倒映的培养舱编号，被他用身体挡住；上周他深夜带回的血腥味，来自他自己被代码啃噬的手臂。

"所以你每次都知道是我？"我攥紧发烫的机械臂，指甲陷进金属缝隙，"九十九次......"

旋转的通风管道突然裂开，母亲的全息影像凝结成实体坠落。她脖颈处暴露的电路纹理像蜈蚣脚般蠕动，右手直接掐住我喉咙："第100号样本清除程序启动。"

数据化的左手突然不受控地抬起。发光的指尖刺进她手腕，玫红色代码立刻顺着电路纹理反向侵蚀。"清除指令覆写。"我听见自己发出机械合成的重音，就像谢肆的声带被毁那天。

母亲碳化的皮肤下爆出火花。在她尖叫着散成数据碎片前，我看见她瞳孔里闪过某个画面：核冬天的铅灰色云层下，成千上万个培养舱正在解冻。

谢肆的机械臂突然崩解。齿轮零件漂浮中拼出最后一行字：【缺口是锚点 找到真正的冬天】。我低头看自己完全数据化的左手，发现虎牙缺口处的蓝光正在组成地图——而母亲消散的代码里，夹杂着婴儿哭声的音频碎片。

核冬天的铅灰色云层在视网膜上灼烧出焦痕。我下意识用数据化的左手去擦眼睛，却抓了满手冰晶——那些飘浮的婴儿哭声正凝结成六边形雪花。母亲消散的代码残渣突然发出高频啸叫，培养舱碎片像被磁铁吸引的铁屑，叮叮当当嵌进通风管道裂口。

谢肆机械臂最后的齿轮突然加速旋转。金属摩擦迸出的火星里，我闻到十二岁生日蛋糕的奶油味——那是我被植入虚假记忆的日期。数据化的左手不受控地刺向自己右眼，却在触及眼球前被虎牙缺口射出的蓝光拦截。

"锚点确认。"通风管深处传来谢肆本体的声音，带着液压系统漏气的嘶嘶声，"现在看仔细。"

玫红色数据流突然全部冻结。每块冰晶里都封存着记忆画面：五岁的我踮脚去够桌上的机械蜻蜓，谢肆站在阴影里攥紧扳手；十二岁吹蜡烛时，他背在身后的机械臂正在滴落蓝色冷凝液；上周深夜他撞开房门时，被代码啃噬的伤口里露出微型培养舱的玻璃反光。

"你也是样本之一。"我捏碎掌心的记忆冰晶，看着蓝色数据浆从指缝渗出，"我们都在培养舱里长大？"

通风管道突然传来金属撕裂声。谢肆的本体终于挣脱束缚坠落，他的机械脊椎断成三截，但头颅完好无损。那颗缺角的虎牙正闪着异常明亮的蓝光，在失重环境中划出DNA螺旋状的轨迹。

"比那更糟。"他残破的声带振动着，机械眼瞳孔收缩成一条竖线，"核冬天是假的。我们才是人类最后的——"

母亲的数据碎片突然聚合成锋利的棱锥。谢肆用最后的力量把我推开，棱锥贯穿他胸口时爆出的不是鲜血，而是成千上万个婴儿的全息影像。那些皱巴巴的小脸同时睁开眼，每双瞳孔里都跳动着SX字符。

虎牙缺口突然灼烧到发白。剧痛中我听到系统提示音："锚点激活，第100次循环记忆解锁。"谢肆正在消散的身体突然清晰起来——他后颈的数据接口里，插着半截我五岁时玩坏的机械蜻蜓翅膀。

"找到真正的冬天..."他的机械手指突然恢复人类质感，轻轻擦过我虎牙缺口，"就在你第一次流血的..."

通风管道外传来玻璃碎裂的轰鸣。所有数据流瞬间被抽向声源处，露出金属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那是用虎牙刻下的九十九道竖线，最下方一道还沾着干涸的蓝色冷凝液。

我数据化的左手突然被无形力量牵引，猛地插进谢肆留下的刻痕。墙壁剥落的瞬间，露出后面整面墙的培养舱。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一个正在机械化的"我"，而最中央的舱体标签上赫然印着：【原型体SX-00：初始记忆载体】。

谢肆完全消散前的最后一句话混着电流音传来："这次别再看培养舱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