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骨骼摩擦的刺耳声灌满耳朵,嵌着谢肆脊椎的"我"像截失控的钢筋朝我撞来。他胸口的机械椎骨随着动作撑开皮肤,那些还在抽搐的神经束像发光的蛛网缠在我熟悉的金属骨架上,每走一步都甩出几滴蓝绿色的粘稠液体。
"操!"我攥着谢肆的机械臂往旁边滚,培养舱破裂后残余的蓝色液体在地面形成滑腻的水膜,后背重重撞在走廊尽头的金属门上时,整面墙都在共振。机械臂突然发烫,掌心的星云图案像是活过来的烙铁,逼得我不得不死死按住那截金属——突然明白了这是谢肆特意留下的机关。
嵌着脊椎的"我"弯腰蓄力的瞬间,我把机械臂横在胸前。嗡鸣声震得虎口发麻,蓝色光束突然从断裂处喷涌而出,在眼前投射出半透明的光屏。屏里谢肆正皱着眉蹲在旧沙发前,桌上摊着他那本密码笔记本,我的小手按在他苍白的手背上,铅笔在纸上划出长短不一的线条。
「是求救信号啦。」记忆里的我把铅笔塞进他没受伤的左手里,「长短短就是S-O-S。」
光屏里的谢肆突然抬起头,机械眼睛的红光穿透了记忆屏幕,准确无误地落在我身上。嵌着脊椎的"我"撞上光屏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尖叫,那些金属关节像是被强酸腐蚀般冒出白烟,他痛苦地蜷缩在地上,胸口那截属于谢肆的脊椎却在蓝光里越发明亮。
金属门突然咔嚓转动。我这才发现身后是圆形实验室,三十面全息投影屏环绕成圈,中央悬浮着颗半透的机械心脏。银蓝色线路在心脏表面组成星云图,最中心那个跳动的核心有点眼熟——是谢肆白大褂第二颗纽扣的形状,当年我还笑话他非要在制服上装个会发光的玩意儿。
「原来在这儿。」我摸着机械臂末端的摩斯电码接口,后颈突然窜起寒意。那些投影屏同时亮起,闪现出无数个谢肆在不同循环里的死亡画面:第一次被激光切成两段,第十七次炸得只剩只机械臂,第四十三次在培养舱里闷死时青紫的脸......第九十九次液压机落下时,他举起的右手小拇指以诡异角度弯曲。
长,短,长,短。不是SOS。
机械臂突然自己动起来,金属尖端精准点中悬浮心脏最上方的符号。嗡——低沉的共振让实验室地板都在发颤,心脏表面亮起第一个星点。剧痛猛地砸在后脑勺,像是有人拿冰锥剜走了块记忆,我踉跄着扶住控制台,脑子里关于谢肆教我摩斯电码的片段突然变成空白磁带。
「记忆是代价。」嵌着脊椎的"我"不知何时站起来了,金属脸上裂开条缝,露出跟谢肆如出一辙的嘲讽冷笑,「开一次锁,忘一件事。等你解开所有密码,就会彻底忘了他是谁。」
我摸出藏在袖口的拆信刀——这是谢肆第九次循环送我的生日礼物,刀柄刻着我们的名字缩写。刀锋划过掌心星云图案时,机械臂突然爆发出更亮的光。第二个投影屏亮起了谢肆第七次循环的画面:他坐在我房间的儿童床边,手里翻着本破旧的《星际童谣》,月光漏进窗户在他脸上切出明暗交错的纹路。
「...长短短,长短长。跟小星星一个调。」记忆里的他把我的手指按在童谣书的音符上,机械心脏的三重节拍透过接触传过来,「记住这个节奏,关键时刻能救你命。」
嵌着脊椎的"我"突然扑过来,机械指甲擦着我耳朵划过控制台,火花溅在全息投影屏上。那些死亡画面开始加速播放,谢肆的惨叫声重叠在一起形成震耳欲聋的噪音。我抓住悬浮心脏边缘翻身躲到控制台后,机械臂自己找到了第二个密码点——这次痛得我直接跪倒在地,关于谢肆初遇时左手指关节那道疤的记忆突然蒸发了。
「还剩三个。」嵌着脊椎的"我"扯下自己半张金属脸皮,露出下面属于谢肆的下巴轮廓,那些神经束像脐带般连接着两张脸,「你母亲设计这个装置时就说了,最牢固的防火墙是爱情本身。」
培养舱走廊突然传来瓷砖剥落的巨响。我这才发现整个空间都在坍塌,断裂的钢筋混着蓝色液体从天花板落下。全息投影屏切换到母亲的实验室画面:年轻的她举着手术刀,谢肆被绑在手术台上剧烈挣扎,麻醉剂针管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SX-7的记忆同步率必须达到90%以上...」她的声音隔着电流传来,「把XX-7的情感中枢移植过去...」
手术台上的谢肆突然转头,鲜血从被打烂的嘴角溢出。他看着隐藏摄像头的方向——看着监视屏幕前七岁的我——小拇指又开始敲打床沿。长短长,短短长。
是那首童谣!
我笑着抹去眼泪,机械臂自己刺入第三个密码点。记忆碎成玻璃碴,我忘了谢肆最喜欢的咖啡牌子,忘了他每次消失前放在我门口的热牛奶,忘了我们第一次牵手是在哪个地铁站。但没关系,我还记得那首歌怎么唱。
「一闪一闪亮晶晶...」我哼着跑调的童谣,躲开创下来的水泥块,机械臂自动完成最后两次输入。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悬浮心脏突然爆发出刺目的蓝光,那些星云线路顺着光线爬上我的手臂,与掌心伤痕完美贴合。
咚——\
咚咚——
三重心跳声同时响起。我胸腔里的机械心脏,悬浮在空中的那颗,还有嵌着脊椎的"我"胸口那截脊椎,突然开始同步搏动。培养舱走廊彻底坍塌的烟尘中,谢肆的声音从机械心脏里传出,干净得像刚下过雨的午后:
「抓紧了,我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