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念归十二岁生辰那日,在后花园的紫藤架下捡到了半枚珍珠。
圆润的珠子在掌心泛着冷光,像极了父亲书房里那张泛黄照片上,女人耳坠上的饰物。
他攥着珍珠去找管家,却见老人突然变了脸色,颤巍巍道,“小少爷,那是...夫人的东西。”
深夜,他偷溜进父亲的书房。
月光透过防弹玻璃斜斜切进来,照亮檀木相框里的女人。
她穿着缀满珍珠的旗袍,眼神却比窗外的铁栏更冷。
陆念归的手指抚过相框,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军靴踏地声。
“谁准你进来的?”
陆沉舟的声音裹着硝烟,白手套猛地扣住他手腕,珍珠从指缝滚落,在地板上撞出清脆回响。
男人的瞳孔剧烈收缩,盯着那枚珍珠,仿佛看见某种禁忌的存在。
“父亲,她是我的母亲吗?”
陆念归倔强地抬头,望着父亲肩章上的金鹰在阴影中张牙舞爪。
这些年他听过太多传闻,说母亲被关在顶楼,说她疯了,说她根本不愿生下自己。
陆沉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松开手时白手套已被冷汗浸透。
“回房去。”
他转身将珍珠锁进保险柜,柜门关闭的声响震得相框微微晃动。
“记住,不该问的别问。”
然而珍珠像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陆念归开始在深夜游荡,循着若有若无的药香,在九曲回廊里寻找蛛丝马迹。
某个暴雨夜,他终于在西厢房外听见了咳嗽声,那声音虚弱得像随时会被雨声撕碎,却让他心跳如雷。
“夫人该喝药了。”丫鬟的声音从门缝飘出。
陆念归踮脚望去,透过雕花窗棂的缝隙,看见床榻上躺着个苍白如纸的女人。
她的长发散在枕间,腕间戴着与他捡到的珍珠同款的手链,正在微微发抖。
“拿走。”女人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别让他...看见药碗。”
陆念归突然想起父亲书房里那幅未完成的画像,画中女子捧着药碗,眼角却挂着泪。
此刻眼前的母亲,竟与画中模样重叠,只是更瘦,更憔悴。
“母亲!”他脱口而出,声音在雨夜里炸开。
门突然被猛地推开,陆沉舟的身影笼罩住整个门框,军装湿淋淋地滴着水,不知在暴雨中站了多久。
“谁带你来的?”父亲的声音冷得可怕,白手套擦过他泛红的眼眶,”回房。”
“我只是想看看她!”
陆念归挣扎着,珍珠手链从袖中滑落,跌在母亲门前的青石板上。
林知夏猛地抬头,目光与他相撞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
她想伸手,却被陆沉舟用军靴踩住珍珠,碾碎的粉末溅在她惨白的脚踝上。
“念归...走。”母亲的声音像碎玻璃,每一个字都扎进他心里。
陆念归望着她腕间的镣铐,那上面缠着金丝,与自己珍珠手链的纹路一模一样。
他突然明白,原来他们都被困在父亲用爱编织的牢笼里,只是自己的枷锁藏在暗处,而母亲的,早已锈迹斑斑。
暴雨冲刷着督军府的红墙,陆念归被拖离时,听见母亲压抑的啜泣混着父亲低沉的怒吼。
珍珠的碎屑在积水里打着旋,如同他破碎的渴望。
原来他拼命追寻的母爱,早在多年前就被锁进了顶楼的阴影里,与药香、锁链和永不熄灭的恨,一起腐烂在时光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