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的陆念归在深夜潜入禁楼时,怀中藏着从药房偷来的当归。
霉味混着浓烈的药香扑面而来,他攥着黄铜钥匙的手心沁出汗,那是他用三个月的零用钱从花匠那里换来的秘密。
阁楼铁门开启的瞬间,月光如银练倾泻而入。
床榻上的林知夏猛地惊醒,她支起身子的动作惊落了枕边的珍珠,那些圆润的珠子滚到陆念归脚边,映出少年通红的眼眶。
“母亲。”
他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颤抖。
林知夏望着眼前与陆沉舟七分相似的面容,喉间泛起苦涩。
少年眉眼间的倔强,竟与当年在火场时拽住她裙摆的那个男孩如出一辙。
当归的香气在密闭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陆念归将药包放在斑驳的木桌上,目光扫过母亲腕间的银链,那锁链与父亲书房保险柜的密码锁竟有相同的纹路。
“我听厨子说,这能补身子。”
他嗫嚅着,突然被林知夏剧烈的咳嗽惊得手足无措。
“走...快走!”
林知夏挣扎着要将他推出门,却因体力不支跌坐在地。
陆念归慌忙扶住她,触到她掌心的温度,像冬日里即将熄灭的残烛。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军靴踏响楼梯的声音,每一步都像踏在他心跳上。
“躲起来!”林知夏推着他躲进积灰的衣柜,自己则踉跄着躺回床榻,抓起染血的帕子藏进被褥。
铁门被踹开的瞬间,陆沉舟的身影裹挟着寒气闯入,肩章上的金鹰在月光下泛着狰狞的光。
“谁来过?”
他扣住林知夏的下巴,白手套下的手指微微发颤。
林知夏别过脸,嘴角溢出的血渍染红了珍珠项链。
“你的好儿子...来看他快死的母亲。”
衣柜缝隙里,陆念归看着父亲暴怒地掀翻药包,当归洒落在母亲虚弱的身躯旁。
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听见父亲咬牙切齿的话语。
“我说过,不准他见你!”
“因为怕他看到真相?”林知夏突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绝望的嘲讽。
“怕他知道自己是用铁链和鲜血换来的?”她剧烈咳嗽着,血沫溅在陆沉舟的军装领口。
“看看你把我折磨成什么样了...而我们的儿子,还在渴求一个永远不会温暖的拥抱。”
陆沉舟的动作骤然僵住。他低头望着床上气若游丝的人,又看向满地狼藉的当归,喉结滚动着却说不出话。
衣柜里,陆念归看着父亲颤抖的背影,第一次发现那个永远威风凛凛的少帅,竟也有如此狼狈的模样。
“滚出去。”林知夏闭上眼,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你的囚笼和所谓的爱,统统滚出去。”
陆沉舟沉默许久,弯腰捡起散落的当归,转身时瞥见衣柜缝隙里少年通红的眼睛。
父子对视的瞬间,陆念归在父亲眼中看到了从未有过的慌乱与恐惧。
铁门重重关上,月光重新爬上床榻。
林知夏望着天花板的裂痕,听见衣柜传来细微的抽泣。
她知道,这场始于偏执的囚禁,早已将三个人的命运绞成死结,而那包当归的香气,或许是这座牢笼里,唯一带着温度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