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宴生望着她单薄身影,玉珏在指间转得愈发急促。
莹白光影在他侧脸流淌,却照不进眼底那汪幽深如夜的潭水。
他想起三日前,自己在掌门殿内打坐,心神突然被后山灵气异动扯得紊乱。
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连御剑都几乎失了章法,心急如焚地往后山赶。
待到时,入目便是沈清璃被灵力风暴裹挟,浑身浴血的模样。
衣衫破碎,发丝凌乱,每一缕血珠溅落,都像是重锤,一下下砸在他心上。
素来稳如古井的心湖,那一刻竟掀起惊涛骇浪。
连他自己都没察觉,握剑的手有多用力,指节泛白。
更蹊跷的是,那暴动灵力漩涡里,隐隐缠着一丝他再熟悉不过的、属于自己的灵力残留。
像个解不开的谜,缠得他心尖发紧,却又忍不住去探寻。
“你可知,后山聚灵阵乃护山大阵根基,”
秦宴生缓步走下台阶,玄色袍角扫过青石板。
每一步落下,都似踏在沈清璃心尖,带起一阵难以言说的颤栗。
“你这一遭,险些叫宗门陷入险境。”
广袖拂过她肩头时,带着他独有的、清淡的檀香味,那气息熟悉又陌生,挠得人心痒痒。
他刻意放缓的呼吸里,藏着连自己都没勇气承认的、想要确认她安好的急切。
像暗夜里偷偷探出的藤蔓,小心翼翼又无比渴望攀附上那抹单薄身影,汲取一丝温暖。
沈清璃仰起脸,月华倾泻而下,落在她苍白如雪的面颊。
映得睫上泪珠泛着冷光,像碎了的星子,随时要坠落。
“徒儿知罪,任凭掌门惩处。”
她不敢看秦宴生,怕再多看一眼,那些藏在心底十年、见不得光的情愫。
会像挣脱牢笼的凶兽,顺着目光爬出深渊,灼伤眼前人,也灼烂自己仅剩的清明。
那些情愫,是她在无数个日夜,看着他处理宗门事务的专注,教她修炼时的耐心。
一点一滴攒起来的心动,是她青春岁月里最炽热也最隐秘的光。
秦宴生望着她倔强又隐忍的模样,喉间似堵了团浸了冰水的棉絮,又重又闷,堵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多想伸手抚去她眼角泪光,像从前无数次她受伤时那样。
那时她还是个小丫头,哭哭啼啼往他怀里钻,他笑着揉她脑袋,替她疗伤,那般亲昵自然。
可如今,掌教的身份、宗门的戒律,如万重枷锁缚住他,连抬手的资格都没有。
他与她之间,隔了一道名为“身份”“戒律”的鸿沟,跨过去,便是粉身碎骨。
玉珏在秦宴生掌心已被焐得发烫,温润的玉质仿佛吸尽了他指尖的温度,连纹路里都浸着暖意。
他指腹反复摩挲着玉面那道天然的水纹,像是要在这冰凉器物上寻出些人间烟火气。
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轻得被夜风一卷就散,连他自己都快分不清是叹给她听,还是叹给自己。
“灵力暴动时…”
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缓和了些,却仍带着不容回避的锐利。
目光落在她垂着的眼睫上,像在丈量那片阴影里藏了多少心事。
“是否感应到异常?”
话音落地的瞬间,藏经阁檐角的铜铃恰好被风拂动,叮铃一声撞碎了沉默。
他指尖的玉珏微微一颤,映着月光的清辉,竟像是在替他追问。
那声“异常”里,藏着他三日夜未能安枕的疑虑,藏着他不敢宣之于口的后怕。
更藏着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想从她口中听到“是”的隐秘期待。
沈清璃的脊背又绷紧了些,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
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旧伤的痂皮里。
她能感觉到秦宴生的目光像带着重量,压在她发顶,连呼吸都变得滞涩起来。
那道藏在熟悉灵识里的气息,此刻正随着他的问话,在记忆里愈发清晰。
可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半个字也吐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