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失算了”如同淬毒的冰针,精准地扎进薛洋的耳膜。他脸上的玩味、残忍、以及那点被愚弄的惊愕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更深的、近乎暴虐的戾气取代。那双亮得骇人的眼睛里,翻涌的已经不是杀意,而是要将眼前一切彻底撕碎焚尽的狂怒!
薛洋你、找、死!
三个字,如同从齿缝里碾磨出来,带着血腥气。薛洋的身影快如鬼魅,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时,那只骨节分明、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已经扼住了沈昭纤细脆弱的脖颈!
冰冷的触感瞬间锁住了呼吸。沈昭的身体被他粗暴地从石凳上提起,双脚离地,像一片被狂风卷起的落叶。窒息感汹涌而至,肺腑如同被烈火灼烧,眼前阵阵发黑。她本能地想要挣扎,指尖徒劳地抠抓着薛洋铁钳般的手腕,却撼动不了分毫。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嗬嗬”声,苍白的脸颊因为缺氧迅速涨起不正常的潮红。
薛洋枇杷蜜?
薛洋的脸凑得极近,扭曲的笑容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
薛洋老子现在就捏碎你这身烂骨头,看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他手指猛地收紧!
“咔……”
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可闻的骨裂声响起。
然而,就在这骨裂声响起的同一刹那!
“呃——!”
一声截然不同的、带着痛楚的闷哼,竟是从薛洋自己的喉咙里爆发出来!他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骤然一僵,紧接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剧烈的疼痛从他左胸心脏的位置猛地炸开!
那感觉并非来自外部攻击,更像是……自己身体内部,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挤压、撕裂!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暴怒和杀意,扼住沈昭脖颈的手猛地一松,力道尽失!
“噗通!”
沈昭如同断线的木偶般摔落在冰冷的石地上,蜷缩着身体,撕心裂肺地呛咳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脖颈上赫然留下五道青紫色的指印。
而薛洋,竟也踉跄着后退一步,左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左胸口!他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额角青筋暴起,豆大的冷汗瞬间渗出,顺着鬓角滑落。剧痛来得毫无征兆,去得也快,但那瞬间心脏被攥碎的感觉却无比真实,残留的悸痛让他呼吸都带着颤音。
他猛地抬头,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地上蜷缩咳喘的沈昭,那眼神充满了震惊、暴戾和一种被未知力量愚弄的狂怒!
薛洋你……做了什么?!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
沈昭艰难地撑起身体,靠在冰冷的石凳脚上,一边剧烈地咳嗽,一边急促地喘息。她抬手抹去唇边咳出的血沫,抬起眼看向薛洋。那双因窒息和疼痛而泛着生理性水光的眼睛里,此刻却清晰地映出薛洋捂着胸口、脸色惨白的模样。
她的唇角,竟然又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
那笑容虚弱到了极点,苍白得像一张随时会破碎的纸,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甚至……带着点怜悯的嘲弄。
沈昭咳…咳…
她艰难地喘息着,声音破碎不堪,却异常清晰地传入薛洋耳中。
沈昭薛公子…现在…明白了吗?
她颤抖着抬起手,指尖指向薛洋捂住的左胸位置,又缓缓地移向自己同样位置的心口。动作牵扯到颈部的伤处,她痛得倒抽一口冷气,但眼神却依旧死死锁住薛洋。
沈昭同命契……
她喘息着,吐出三个字,如同三块沉重的寒冰砸在薛洋心头。
薛洋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同命契!
姑苏蓝氏秘传的古老咒契!施术者以自身精血为引,将受术者的生命与自身强行绑定!受术者所受致命伤害,将同步作用于施术者!这是蓝氏核心成员保护至亲的最后手段,极其霸道,也极其凶险!一旦种下,非施术者身死道消,无法可解!
这病秧子……她体内竟然被种下了同命契?!而施术者……
薛洋蓝……启……仁……
薛洋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那个道貌岸然、古板严苛的蓝家老东西!他竟然舍得在一个病秧子身上种下这等禁术?!
沈昭咳咳…不错…
沈昭喘息稍定,脸上那抹虚弱却带着致命嘲弄的笑容更深了。
沈昭家父…曾于蓝老先生有活命之恩…此契…便是他予我的…最后一道保命符…
她看着薛洋那张因剧痛和震惊而扭曲的脸,一字一句,清晰地砸下:
沈昭薛公子…方才…捏碎的…不只是我的喉咙…还有你自己的…心脉…
沈昭想杀我?
她微微歪着头,眼神冰冷,如同在看一个不自量力的蠢货。
沈昭请便。只是……黄泉路上,怕是薛公子得……咳…与我做伴了。
死寂再次笼罩了小小的角亭。
这一次,死寂中翻滚的不再是单纯的杀意,而是更复杂的、更粘稠的、足以将人逼疯的东西——震惊、暴怒、被彻底算计的耻辱感、以及一种……无法挣脱的、令人窒息的枷锁感!
薛洋捂着依旧残留着闷痛的心口,死死地盯着沈昭。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一碰即碎、气息奄奄的病秧子,根本不是什么可以随意捏死的虫子!
她是毒蛇!是陷阱!是一道用她自己的命、硬生生捆在他身上的、带着倒刺的锁链!他每一次试图扼杀她,都是在亲手扼杀自己!这感觉比万蚁噬心更让他狂怒,更让他……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的恐惧!
薛洋好……好得很!
薛洋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嘶哑、破碎,充满了无尽的癫狂和扭曲。
薛洋蓝启仁那个老匹夫……真是送了我一份大礼!
他猛地向前一步,蹲下身,与靠在石凳脚的沈昭平视。两人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薛洋身上那股甜腻的血腥气和沈昭身上清苦的药味、以及淡淡的血腥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其诡异的气息。
他伸出手,不是去扼她的脖子,而是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用指腹轻轻拂过她颈侧那五道青紫的指痕。冰冷的触感让沈昭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
薛洋病秧子,
薛洋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字字淬毒。
薛洋这条命……现在是我的了。
他手指微微用力,按在她青紫的伤痕上,满意地看到她因疼痛而蹙起的眉头。
薛洋既然捆在一起了……
他另一只手猛地探入怀中,再次掏出那个装着“碎心”蛊卵的粗糙陶瓶!这一次,他直接拔掉塞子,将瓶口对着沈昭的嘴!
薛洋那就一起尝尝……这万蚁噬心的滋味吧!
他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不再是单纯的报复,而是一种要将两人一同拖入地狱的、病态的兴奋!
薛洋张嘴!
他命令道,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暴虐。
薛洋或者……我捏开你的下巴!
沈昭看着那近在咫尺的瓶口,浓烈的、甜腻的腐臭味直冲鼻腔。她没有挣扎,也没有恐惧,只是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薛洋那张因疯狂和剧痛而扭曲的脸。
她缓缓地,张开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