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试试？

敦煌的风沙，真不是吹的。白天能把人晒脱皮，晚上冷得骨头缝都冒寒气。莫高窟的佛像看过了，月牙泉也踩了满脚沙，最后一天，宁诚祁死活要去看日出。

鸣沙山的沙子，细得跟面粉似的，踩上去又软又烫。爬上山顶，三个人累得像三滩烂泥，呼哧带喘，嗓子眼儿都冒烟。

宁诚祁四仰八叉瘫在沙丘上，新染的红毛沾满了沙粒，像颗刚出锅的糖炒栗子。“我靠！这坡……要命了……”他喘得像破风箱，还不忘掏出手机，“快快快！合影！纪念哥们儿征服沙漠！”

我和程子言也坐了下来。太阳还没冒头，风卷着细沙，掠过脚面，有点痒。

程子言坐在我旁边，隔着一小段距离。他没像宁诚祁那样大呼小叫，只是微微喘着气，额角和鼻尖都沁着细密的汗珠。他抓起一把沙子，任由它们从指缝间无声地滑落。

“值了！”宁诚祁咔嚓咔嚓拍了几张，也安静下来，看着远方，“这景儿真绝了。”

谁也没再说话。只有风声，沙粒流动的细微声响，和我们还没平复的呼吸。

一抹耀眼的金边刺破了地平线，瞬间点燃了整个天空！

“哇——！”宁诚祁发出一声毫无意义的惊叹，张大嘴巴，看傻了。

我也被这景象震惊得说不出话，心脏砰砰直跳。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程子言。

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微微仰着头。金色的阳光落在他脸上，风撩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看得那么专注，那么安静，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这轮初生的太阳。

宁诚祁终于从震撼中回过神，举着手机又开始疯狂拍照，嘴里念念有词：“绝了绝了！发朋友圈！必须C位出道！”

他咋咋呼呼地往旁边更高的沙丘挪，想找个更好的角度，嘴里还嚷着：“程序！叶禾！你俩别动！就坐那儿！当我的前景！有感觉！”

他跑开了几步，举着手机，镜头对着我们这边。

只剩下我和程子言，坐在金色的沙丘上，沐浴在初升的阳光下。

程子言像是被宁诚祁的镜头惊动了，缓缓转过头。阳光落进他眼底，直直地看向我。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眼神太亮了，亮得让人心慌。

他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身下的细沙。

心跳声在耳边放大，盖过了风声和宁诚祁模糊的指挥声。

“程子言……”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干，有点颤。

他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带着点笨拙的试探，朝我这边挪了一点点。

真的只是一点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距离。

他看着我，眼神不再躲闪，眼里映着我有些慌乱的脸。他喉结又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很低，很哑，带着一种认真：

“我们……”

他顿住了，像是被这个词卡住了喉咙。手指深深陷进滚烫的沙子里。

我的心跳骤然停止了一拍。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把那句完整的话吐了出来：

“试试？”

阳光炽烈，晒得脸颊发烫。风卷着细沙，迷了眼睛，有点涩。

远处，宁诚祁还在咋呼：“对对对！就这个角度！完美！程序你头往叶禾那边偏一点！哎！自然点！别跟个木头桩子似的！”

程子言像是完全没听见宁诚祁的指挥，他所有的感官，所有的勇气，都凝聚在那句笨拙的“试试”和此刻凝视着我的眼神里。他在等一个回答。

我吸了一口带着沙尘味、滚烫的空气，点了点头。

“嗯！”

就一个字。

那只抠在沙子里的手，悄悄松开了。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我，耳根在阳光下红得剔透。

“喂！你俩！笑一下啊！看镜头！茄子——”宁诚祁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不满，“程序！你耳朵红什么？晒的？”

他举着手机冲到我们面前，镜头怼着两张都泛着红晕的脸。

程子言飞快地别开脸，抬手挡了一下刺眼的阳光，“沙子进眼了。”

宁诚祁看看他，又看看我脸上的红晕，眼珠子转了转，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啥也没明白。他咧嘴一笑，把手机塞进程子言手里：

“行吧！沙子进眼就进眼！程序！该你给我和叶禾拍了！必须拍出大漠侠侣的感觉！”

程子言拿着手机，看着屏幕里我和宁诚祁凑在一起的笑脸，再看看旁边金色沙海，嘴角那个傻气的弧度，一直没下去。

他按下快门。

咔嚓！

画面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