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笼

三日后的清晨，金丝笼的门突然被打开。

沈清璃从浅眠中惊醒，看到萧景珩一身戎装站在面前。他眼下乌青更重，身上带着未散的血腥气，显然刚从前线归来。

"起来，换衣服。"他扔给她一套素白骑装，"带你出城。"

沈清璃怀疑自己听错了："出城？"

"别让我重复第二遍。"萧景珩转身走向门外，"半刻钟后，我要在府门口见到你。"

沈清璃迅速换好骑装，将青羽的玉佩藏入袖中。当她走到府门口时，只见萧景珩已骑在那匹乌黑战马上，身旁还有一匹雪白的母马。

"会骑马吗？"他问。

沈清璃点头，利落地翻身上马。白马温顺地打了个响鼻，似乎早已熟悉她的气息。

"这是..."

"踏雪，三岁口的母马，性子温顺。"萧景珩简短介绍，随即一夹马腹，"跟上。"

两骑一前一后出了长安城，直奔郊外的骊山。途中经过一片桃林，正值花期，粉白花瓣如雪纷飞。沈清璃不由自主地放慢马速，伸手接住一片花瓣。

萧景珩回头看她，阳光下，白衣女子与纷飞桃花相映成画。他眼中闪过一丝柔软，却很快被掩饰："快点，午时前要到山顶。"

山路渐陡，沈清璃后背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她咬牙坚持，额头渗出细密汗珠。萧景珩注意到她的不适，突然勒马停下。

"休息片刻。"他翻身下马，从马鞍袋中取出水囊递给她。

沈清璃接过水囊，小口啜饮。山风拂过，带来松柏的清香。她望着远处巍峨的长安城，忽然问道："为什么带我出来？"

萧景珩靠在松树上，目光悠远："笼中的鸟儿关久了，会忘记怎么飞翔。"

"然后呢？剪断她的翅膀，再假惺惺地给她自由？"沈清璃讥讽道。

萧景珩转头看她，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光影："我想听你弹完《破阵乐》。"

沈清璃握紧水囊："那首曲子..."

"是你父亲留给你的，对吗？"萧景珩打断她，"沈将军的遗作，当年北境一战的挽歌。"

沈清璃猛地站起，水囊掉在地上："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在那场战役中。"萧景珩走近她，声音低沉，"二十年前，北狄突袭朔方城，守将沈巍率军死守三日，最终城破人亡。当时我随援军赶到，只来得及救下一批妇孺..."

"包括我母亲。"沈清璃接话，眼中泪光闪烁，"但她后来又被北狄人抓回去了，因为...因为她怀着我。"

萧景珩瞳孔微缩："所以你是..."

"沈巍的遗腹女，生在北狄牢笼中的大周将军之女。"沈清璃苦笑，"讽刺吧？敌国养大的'青鸾'，其实是他们最恨的沈家后人。"

山风骤起，吹散她的长发。萧景珩伸手，将一缕发丝别到她耳后，指尖擦过她眼角的泪痣："所以三年前，你本可以杀了陛下，却收手了。"

沈清璃闭上眼，任由泪水滑落："因为我看到陛下腰间佩着父亲的断剑...那是他赐给我父亲的尚方宝剑。"

萧景珩的手顿住了。许久，他轻叹一声："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两人继续骑行，最终来到山顶一处隐蔽的温泉。水汽氤氲，四周怪石环绕，形成天然的屏障。

"你的伤，泡这个会好得快些。"萧景珩说着，背过身去，"我去周围看看，半个时辰后回来。"

沈清璃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突然问道："为什么要对我好？"

萧景珩没有回头："因为我欠沈将军一条命。"说完，大步离去。

温泉水滑，沈清璃缓缓沉入水中，让热流抚慰每一处伤痛。她不知道萧景珩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但此刻，她允许自己暂时放下戒备。

远处松树上，一只青鸾鸟发出清亮的啼鸣，振翅飞向远方。沈清璃望着它远去的身影，眼中浮现出久违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