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将军府陷入一片死寂。
沈清璃在锦榻上辗转难眠,后背的伤口虽已结痂,却仍隐隐作痛。月光透过金丝笼的缝隙,在她素白的寝衣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如同散落的金箔。她轻抚藏在枕下的青玉佩,指尖描摹着"青羽"二字凹凸的纹路。
忽然,一阵异样的风声掠过屋檐。
她猛地睁眼,手指下意识攥紧了玉佩——那不是自然的风声,而是夜行人掠过瓦片的动静。多年的刺客生涯让她对这类声响异常敏感。
金丝笼外,守夜的侍卫靠在柱子上打盹,手中的长枪歪斜着,枪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沈清璃屏息凝神,听见三声几乎微不可察的"笃笃"声——是青鸾特有的联络暗号。
她轻巧地翻身下榻,赤足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悄无声息地移到笼边。借着月光,她看见一片竹叶从屋檐飘落,叶尖上沾着暗红色的血迹。
"谁?"她压低声音问道。
竹叶落地的瞬间,一个黑影从梁上翻下,轻如鸿毛般落在笼前。来人全身裹在夜行衣中,只露出一双狭长的眼睛,眼角有一颗与沈清璃如出一辙的泪痣。
"青羽?"沈清璃几乎失声,手指穿过金栏想要触碰对方。
黑衣人迅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从怀中掏出一把精巧的铜钥匙,插入笼门锁孔。"姐姐,快走。"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北狄王派了死士来杀你,寅时就会动手。"
锁簧弹开的轻响在静夜中格外刺耳。侍卫在梦中咕哝了一声,吓得姐妹二人同时屏住呼吸。待鼾声再起,青羽才继续道:"母亲被关在幽州大牢,王上说你若不在三日内回去复命,就..."
"就怎样?"沈清璃攥住妹妹的手腕,触手却是一片湿冷黏腻——那是血。
青羽没有回答,只是将一个油纸包塞进她手中:"你的琴弦里藏了东西,王上不知道。从西侧角门出去,有马接应。"说完就要转身。
沈清璃死死拉住她:"一起走!"
"不行,我得回去复命。"青羽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一个狰狞的新伤——那是北狄王庭特有的烙铁印记,"他们给我种了蛊,跑不掉的。"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梆子声,紧接着是侍卫的厉喝:"有刺客!"
青羽脸色骤变,猛地将沈清璃往笼外一推:"走!"自己却转身迎向来路,袖中滑出一对分水刺。
沈清璃踉跄着站稳,只见院墙上已跃入七八个黑衣人,刀光如雪。为首的看见她,立刻吹响一声尖锐的哨音——那是北狄死士的进攻信号。
"保护将军府!"侍卫们终于惊醒,长枪组成阵列。
混乱中,青羽回头看了姐姐最后一眼,嘴唇无声地动了动:"母亲在幽州..."随即纵身扑向死士,分水刺划出两道银弧,生生拦住三人去路。
沈清璃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她咬破嘴唇强迫自己冷静,借着混战阴影的掩护,闪身躲入假山后的暗道——这是她这些天暗中观察发现的密道。
暗道潮湿阴冷,石壁上长满滑腻的青苔。她赤足踩在冰冷的地面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油纸包里是一套夜行衣和一把匕首,她迅速换上,将青玉佩贴身藏好。
暗道尽头是西侧花园的枯井,她攀着井壁凸起的石块爬上去,刚探出头,就听见一声熟悉的马嘶——踏雪正被拴在井边的梅树上,马鞍上挂着一张裹着黑布的古琴。
"萧景珩..."她心头一震,立刻明白这是谁安排的。但眼下无暇多想,她割断缰绳翻身上马,踏雪似乎早有准备,不待催促便撒开四蹄冲向角门。
就在此时,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擦着她的脸颊钉入门柱,箭尾嗡嗡震颤。沈清璃回头,只见将军府最高的望楼上,萧景珩一身玄甲立于月光中,手中的铁胎弓还保持着发射的姿势。
两人目光隔空相接,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见他缓缓抬起手,做了个奇怪的手势——三指并拢点在眉心,然后向外一挥。
这是...朔方军旧部的暗号!意为"速去勿忧"。
沈清璃来不及细想,踏雪已冲出角门。身后,将军府的火把如繁星亮起,喊杀声渐渐远去。她俯身贴紧马背,感受到夜风如刀割过面颊,眼中不知何时已盈满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