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伤

三日后，朔方城旧址内

沈清璃跪在破败的药王庙里，小心翼翼地为母亲擦拭额头的冷汗。自从逃出幽州，沈夫人就一直昏迷不醒，时而高烧呓语，时而浑身冰冷像坠入冰窖一般。最奇怪的是，她每次咳出的血都是黑色的，带着一股诡异的甜腥味。

"相思断肠散..."沈清璃翻检着从药铺偷来的医书，却找不到任何记载。这种毒显然来自北狄王室，但寻常解药根本无效。

突然，庙外传来马蹄声，她立刻拔剑在手，将母亲护在身后。随即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站立在光中。

"谁？"她厉声喝问，剑尖却在微微颤抖。她知道自己此刻若是遇袭，要在保护母亲的状态下全身而退不是件易事。

"三年不见，小清璃就这么欢迎师兄？"来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他右眼戴着黑色眼罩，左颊一道刀疤从眉骨延伸到嘴角。

沈清璃的剑当啷一声落地："陆...陆师兄？"

陆辞，父亲生前最得意的弟子，朔方军最年轻的副将。城破那日，他本该与父亲一同战死，却奇迹般生还，但却永远失去了一只眼睛。

"是我。"陆辞蹲下身查看沈夫人的状况，独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师母中的是北狄秘毒，寻常药物无效。"

"你知道解法？"

陆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三日前，长安来的飞鸽传书。"

沈清璃展开信笺，上面只有寥寥数字："速带令堂至骊山温泉，解药在琴。"落款是一个铁画银钩的"萧"字。

"萧景珩？他怎会..."

"他一直在查二十年前朔方城破的真相。"陆辞低声道，"当年北狄之所以能破城，是因为朝中有人泄露了布防图。萧家...也牵涉其中。"

沈清璃如遭雷击。她突然想起萧景珩在温泉边说的话——"我欠沈将军一条命"。难道...

"没时间多说了。"陆辞打断她的思绪，"北狄追兵最迟明早就到，我们必须立刻动身。"

踏雪似乎感应到主人的焦虑，不安地刨着前蹄。沈清璃将母亲小心地绑在马背上，自己则与陆辞共乘一骑。三人两马趁着夜色向骊山疾驰。

山路崎岖，沈夫人的状况越来越糟。到半山腰时，她突然剧烈抽搐，口中不断涌出黑血。沈清璃手忙脚乱地擦拭，却怎么也止不住。

"坚持住，娘，就快到了..."她声音哽咽，泪水滴在母亲惨白的脸上。

黎明时分，他们终于抵达山顶温泉。令沈清璃惊讶的是，温泉旁不知何时搭起了一座简易草庐，门口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赵岩和另一个萧府亲卫。

"沈姑娘。"赵岩拱手行礼，"将军命我等在此接应。"

"萧景珩人呢？"

赵岩面露难色："将军他...不便前来。"

沈清璃还想追问，母亲的一声呻吟拉回了她的注意力。众人七手八脚将沈夫人抬入草庐，里面早已备好药浴。水汽氤氲中，她看到温泉边放着那张熟悉的焦尾琴。

"解药在琴..."她喃喃自语，突然想起什么，迅速检查琴身。果然，在琴底的暗格里，她找到一个小瓷瓶和一张字条。

字条上详细记载了解毒方法：需以温泉水为引，配合特殊手法推血过宫，最后服下解药。最下方是一行小字："此毒需以血为引，施救者将承三分毒性。"

沈清璃毫不犹豫地卷起袖子："我来。"

"不行！"陆辞拦住她，"你是师母唯一的血脉，让我来。"

"我娘等不了了！"她甩开陆沉的手，用匕首划开手腕，让鲜血滴入温泉。水面泛起诡异的波纹，仿佛有生命般将血丝吸向池底。

按照字条指示，她将母亲浸入温泉，开始推拿穴位。每按一处，沈夫人就痛苦地痉挛，黑血从七窍渗出。沈清璃咬紧牙关继续，直到完成全部手法，才将解药喂入母亲口中。

"咳...咳咳..."沈夫人突然睁眼，剧烈咳嗽起来，吐出一大口淤血后，呼吸终于平稳下来。

沈清璃长舒一口气，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毒性开始反噬了。她踉跄着扶住池边，发现自己的指尖已经泛起不祥的青紫色。

"清璃！"陆辞惊呼。

视线模糊中，她看见草庐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冲了进来。玄色战袍上沾满血迹，俊朗的面容苍白如纸，唯有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如鹰隼。

萧景珩...他终于来了。

沈清璃想说什么，却只吐出一口黑血。在陷入黑暗前，她感觉到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了她，耳边是萧景珩压抑着怒火的低吼："蠢女人，谁让你自己动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