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璃在黑暗中沉浮，意识如同被潮水冲刷的浮木，时而浮起，时而沉没。
她梦见自己站在朔方城的废墟上，脚下是焦黑的土地，远处传来战马的嘶鸣与刀剑碰撞的声音。父亲沈巍的背影在火光中渐行渐远，她想追上去，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拽住——那是萧景珩的手，他的掌心有一道狰狞的疤痕，鲜血顺着她的手腕蜿蜒而下，渗入她的皮肤。
"沈清璃。"有人在叫她，声音低沉而压抑，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她猛地睁开眼睛，视线里是陌生的床帐，身上盖着厚重的锦被，而她的手腕被一只温热的手紧紧扣住。
萧景珩坐在床边，眉宇间是掩不住的疲惫，眼下泛着青黑，显然许久未曾合眼。见她醒来，他眸色一沉，嗓音沙哑："醒了？"
沈清璃想撑起身子，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疼痛。她低头，看到自己的手腕上缠着细布，布条下隐隐透出青紫色的脉络——那是相思断肠散的反噬。
"我娘……"她开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你娘没事。"萧景珩松开她的手腕，站起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陆沉守着她，毒已经解了。"
沈清璃接过水杯，指尖微微发抖。她抿了一口水，喉咙的干涩稍稍缓解，这才抬眸看向萧景珩："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萧景珩沉默片刻，转身从一旁的矮几上拿起一样东西——是她的焦尾琴。
"你中的毒，不是普通的相思断肠散。"他嗓音低沉，"北狄人在这毒里掺了蛊，叫'血相生'。"
"血相生？"
"中毒者与解毒者血脉相连，毒性会反噬解毒之人。"萧景珩的手指抚过琴弦，声音冷硬，"你替你娘解毒，毒性便转嫁到你身上。"
沈清璃攥紧被角，指节泛白："所以……我会死？"
萧景珩抬眸看她，眼底情绪晦暗不明："不会。"
"为什么？"
"因为我替你承了一半。"
沈清璃瞳孔骤缩。
萧景珩缓缓卷起袖口，露出手腕上同样的青紫脉络，只是颜色比她浅淡许多。
"你……"她声音发颤，"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萧景珩没有回答，只是将琴放在她床边，嗓音低沉："这琴里有你父亲留下的东西，等你恢复些再看。"
他说完，转身欲走。
沈清璃猛地伸手抓住他的衣袖："萧景珩！"
他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你欠我父亲的，到底是什么？"她死死盯着他的背影，"你查朔方城破的真相，又为什么要救我？"
萧景珩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二十年前，朔方城破那日，我父亲……是援军主将。"
沈清璃呼吸一滞。
"援军迟了半日。"他嗓音沙哑，"因为有人改了军令。"
"……是谁？"
萧景珩终于回头看她，眼底翻涌着压抑多年的恨意："当朝右相，林崇。"
沈清璃浑身发冷。
林崇，如今的朝中权臣，皇帝的左膀右臂。
"我父亲战死后，萧家被贬，我花了十年才重回朝堂。"萧景珩嗓音低沉，"而你父亲……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沈清璃的指尖微微发抖："所以，你囚禁我，是为了查这个？"
萧景珩看着她，忽然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拇指擦过她眼角的泪痣："一开始是。"
"那后来呢？"
他没有回答，只是收回手，转身离开。
门关上的瞬间，沈清璃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青紫色的脉络蜿蜒如蛇，而萧景珩的血脉……与她相连。
血相生。
同生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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