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午休的铃声刚响，林小夏就抱着素描本冲向了图书馆。

她昨晚几乎没睡，满脑子都是那本蓝色笔记本和沈墨那句“明天同一时间”。她甚至提前半小时溜出自习课，就为了确保能占回那个角落的位置。

可当她气喘吁吁地跑到书架后时，桌面空空如也。

“果然只是随口一说……”

小夏攥着针管笔的手指微微发僵。她早该想到的——沈墨那种人，怎么可能会真的在意一个陌生美术生的涂鸦？昨天大概只是心血来潮的“优等生式指点”罢了。

她泄气地拉开椅子，却突然发现桌角压着一张便签：

「9:00-10:30学生会例会。笔记本在G区7排3层，《伯里曼人体结构》旁边。」

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末尾还画了个极小的箭头，指向便签背面——那里潦草地涂着个气鼓鼓的洋葱头小人，和她昨天的自画像如出一辙，只是头顶多了一撮翘起的呆毛。

小夏的耳尖“唰”地红了。

G区7排是艺术类书架。

小夏踮起脚尖，果然在《伯里曼人体结构》和《艺用解剖学》之间找到了那本深蓝色笔记本。它被小心地塞在书缝里，只露出烫金的书脊边缘，像是某种隐秘的交接仪式。

她做贼似的左右张望，确认没人注意后，才把笔记本抽出来。

翻开扉页的瞬间，一张便签飘落——

「投稿需知：

1. 尺寸A4，300dpi，CMYK模式

2. 附200字创作说明

3. 截止日期：10月15日

P.S. 你昨天的颈椎画对了，但肩胛骨动态不对。参考P78。」

小夏愣了两秒，迅速翻到第78页。

那是沈墨的《文学理论》笔记，但页边空白处多了一幅钢笔速写——一个男生打篮球的背肌动态分析，每块肌肉的运动轨迹都用红箭头标得清清楚楚。而最让她震惊的是，这幅画的构图……

分明就是她上周在操场边偷偷画过的场景！

“你果然在这里。”

低沉的嗓音从头顶落下时，小夏差点把笔记本扔出去。

沈墨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后。他今天没穿校服外套，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左手抱着会议记录本，右手正把学生会胸牌往口袋里塞。

“我、我只是……”小夏手忙脚乱地合上笔记本，“你说可以看的！”

沈墨没回答。他伸手从她耳后抽走一支铅笔——小夏甚至没察觉它是什么时候滑落的——然后翻到笔记本最新一页。

那里有幅她昨晚临摹的“墨夜”获奖作品，旁边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疑问：

「为什么光影切割这么锋利？」

「背景的报纸碎片是什么？」

「这个签名和沈墨的字好像……」

沈墨的钢笔悬在纸面上方片刻，忽然在空白处画了条直线。

“第一问。”他笔尖轻点，“这是木版画效果，用PS的阈值调整层就能做。”

又一条线。

“第二问，背景是《申报》1937年停刊前的最后一期。”

第三条线重重划下，钢笔水洇开些许。

“第三问……”

小夏屏住呼吸。

沈墨突然合上笔记本。

“截稿前完成投稿作品，”他把本子塞回书架，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我就告诉你答案。”

接下来的三天，图书馆西北角成了他们的秘密基地。

每天午休，小夏都会带着草稿赴约。而沈墨总会在批改她的数理化作业后（“既然要逃课投稿，至少别挂科”），用红笔在她的画稿上标注修改意见：

「透视：灭点往左移5mm」

「裙摆褶皱要配合风力方向」

「这个眼神很好，保持」

第四天中午，小夏终于完成了参赛稿——画的是图书馆窗边的沈墨。不过她耍了个小心机，把人物改成了女生。

“这样就不会被认出来了。”她得意地展示画面，“我连你的泪痣都改成了耳钉！”

沈墨盯着画看了很久。久到小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画崩了，他才突然开口：

“你知道评委林教授最讨厌什么吗？”

“啊？”

“投机取巧。”他抽出钢笔，在画面角落唰唰写了行字，然后推回来。

小夏低头一看：

「参赛者：林小夏 & 沈墨」

“要投就投原作。”他起身收拾书包，嘴角扬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不敢的话，现在撕掉还来得及。”

交稿前一晚，小夏在画室熬到凌晨三点。

她重新画了幅双人构图——穿校服的女生在图书馆角落画画，而男生在远处书架间凝视她，手中的笔记本上隐约可见红笔批注。

点击发送的那一刻，她鬼使神差地在邮件末尾加了行字：

「合作者沈墨要求如实标注：人体结构部分由他修正。」

第二天清晨，她在课桌里发现了一张新便签：

「今天放学别跑。

《青芽》初审结果该出了。

——S

P.S. 你偷画我时的构图比平时好37%。」

小夏把便签夹进素描本时，发现昨天的草稿被人用红笔添了一处细节：

远处男生的笔记本扉页上，多了一行极小的小字：「找到你了。」

红笔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