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所的玻璃门反射出小夏苍白的脸。
她攥着装满草稿的文件夹,指节发青。昨晚几乎没睡,反复翻看沈墨留下的证据——那些被廉价买断的学生作品,那些藏在合同角落的霸王条款,甚至还有林教授侄子公司的偷税记录。
“现在跑还来得及。”
沈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今天穿了正装,黑西装衬得肤色冷白,领带却系得松散,露出锁骨上一道淡疤。小夏突然想起他昨晚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
「别穿校服。他们只会对‘乖学生’下手。」
所以她翻出了最旧的黑卫衣,故意把头发抓乱,甚至涂了暗色唇膏——但此刻站在律所门前,膝盖还是止不住发抖。
沈墨突然伸手,替她抹掉嘴角蹭花的口红。
“记住。”他拇指按在她下唇,力道有些重,“今天我们是来撕合同的,不是来求饶的。”
会议室里的空气像冻住的胶水。
林教授的侄子——林世诚,西装革履地坐在对面,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弯成两道缝。他推来两份文件:
“和解条件很简单。签了这份保密协议,你们拿回《青芽》的版权,我们既往不咎。”
小夏刚要伸手,沈墨的钢笔“啪”地压住纸页。
“第7条。”他冷笑,“‘乙方不得在任何平台提及本合同相关事宜’——这是想封口?”
林世诚的笑容僵了一瞬。他转向小夏:“林同学,你父母知道你在外面‘接私活’吗?”
钢笔突然在沈墨指间转出个寒光。
“知道。”小夏听见自己的声音,“我爸说,遇见吸血的蚂蟥,要撒盐。”
沈墨的嘴角几不可见地扬了扬。
谈判在下午三点崩盘。
林世诚摔门而去前,撂下句“法庭见”。小夏瘫在椅子上,才发现后背全湿透了。
“表现不错。”沈墨松了领带,从公文包里抽出个牛皮纸袋,“但真正的战场现在才开始。”
袋子里是沓泛黄的报纸。2019年《青年艺术报》的某期角落,有则豆腐块大小的报道:
「新锐画家‘墨夜’陷抄袭门,作品与已故画家遗作高度相似」
小夏猛地抬头。
“这才是他们控制‘墨夜’的真正原因。”沈墨的指甲在报道上抠出个月牙痕,“那幅所谓的‘遗作’,是林世诚伪造的。”
落地窗外,乌云正在城市上空聚拢。
暴雨砸下来时,他们躲进了律所附近的便利店。
沈墨买了热可可,撕开包装的动作有些粗暴。小夏注意到他右手虎口处有道黑笔划痕——和那幅版画里求救的“墨夜”签名笔触一模一样。
“三年前我发现了造假证据。”他突然开口,声音混在雨声里,“他们把我骗到仓库,说‘要么签字,要么消失’。”
小夏的呼吸凝滞了。
“我选了第三条路。”沈墨扯开衬衫领口——那道锁骨上的疤在灯光下泛着淡粉,“跳窗时被铁片划的。”
热可可的甜腻气味突然变得刺鼻。小夏想起自己昨晚在证据里看到的照片:十七岁的沈墨躺在病床上,右腿打着石膏,床头病历卡写着“多处玻璃体嵌入”。
“现在你明白了?”沈墨把热饮塞进她手里,“和我绑死,等于和疯子为敌。”
玻璃窗上的雨痕扭曲了街景。小夏突然抓住他解袖扣的手:
“那就绑死。”
她的指甲陷进他腕骨,像在签署某种血契。
当晚,《青芽》论坛炸了。
一个匿名账号发布了题为《艺术圈吸血鬼现形记》的长文,附上林世诚公司偷税漏税的铁证。而最致命的,是那段录音——
“签了这份保密协议…我们既往不咎。”
林世诚油腻的声音在音频里格外清晰。
小夏蜷缩在宿舍床上,看着沈墨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弹出:
「校园网热搜第三」
「美院发声明切割」
「林教授刚刚辞职」
最后一条是张照片:她那幅参赛原稿被装进画框,挂在律所胜利墙上。沈墨的手入镜半边,正在画框旁比“V”。
小夏笑着保存图片时,新消息突然蹦出:
「明早七点,图书馆老位置。带素描本。」
「P.S. 这次记得画全我的14块颈椎骨。」
她翻身下床,从书包深处摸出那本蓝色笔记本。最新一页,沈墨下午偷偷添了幅速写:
便利店的玻璃窗前,两个湿漉漉的身影靠得很近。
画外音是行小字:
「暴雨天最适合——」
后半句被水渍晕开了,只能隐约辨出“告白”的偏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