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雨来得猝不及防，易桉举着课本挡在头顶，从食堂往教学楼跑时，看见顾卿正站在羽毛球场的廊檐下，校服外套搭在臂弯里，手里捏着本蓝色封面的笔记本。
“易桉！”他看见她时扬了扬手，笔记本封面上的羽毛球贴纸在雨幕里晃了晃，“过来躲雨，顺便把这个给你。”
她踩着水洼跑过去，发梢滴下的水珠落在课本上，晕开了数学公式的墨迹。顾卿见状，从口袋里掏出包独立包装的湿纸巾——是她上次说“喜欢这种带薄荷香”的款式，递过来时指尖擦过她手腕：“先擦头发，别感冒了。”
纸巾的凉意混着薄荷香钻进鼻腔，易桉忽然想起上周晚自习，顾卿在微信里说“雨天路滑，跑步别摔了”，当时她还笑他像个操心的老父亲，此刻却看见他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伞柄——分明带了伞，却宁愿站在廊檐下等她。
“给你。”顾卿把笔记本塞进她怀里，封面还有他掌心的温热，“整理了最近的数学错题，你上次说函数图像看不懂，我画了思维导图。”
翻开扉页，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张便签：【易桉专属错题本·第一版】，落款是顾卿的签名，字迹流畅得像羽毛球划过的弧线。错题本里夹着片银杏叶，边缘用银色马克笔写着：“十月八日，她在球场说‘数学题比羽毛球还难杀’。”
“等等——”易桉指尖停在某页，题目旁画着个举球拍的小人，球拍上还缠着函数图像，“这题不是上周的月考题吗？你怎么知道我错了？”
顾卿耳尖微微发红，别过脸去看雨幕：“林小夏说的。” 顿了顿又补充，“她说你对着卷子发呆时，把草稿纸撕成了羽毛球形状。”
易桉的脸“腾”地红了。那天她盯着满是红叉的卷子，确实气得把草稿纸撕成了小羽毛，后来被林小夏捡去当“罪证”威胁——原来那些碎羽毛，最后都飘进了顾卿的错题本，变成了他笔下的解题步骤。
翻到三角函数那章，她忽然看见每道题的解析末尾，都用极淡的彩笔写着小字：“今天她穿了黄色发带，像只小鸭子”“她讲笑话时会捂嘴，指尖露着半截指甲”“她算错数时会皱鼻子，像在跟题目生气”。字迹轻得像羽毛，却让她想起那些被她忽略的瞬间——原来他早已把她的每个小动作，都藏进了这本题写工整的错题本。
“顾卿，你……”她喉咙发紧，指尖划过那些小字，“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雨声突然变大，廊檐的水滴在地面砸出涟漪。顾卿低头看着她握错题本的手，指尖动了动，却只是替她拂开落在睫毛上的水珠：“因为你是我的学生啊。” 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认真，“而且……你比数学题有意思多了。”
易桉忽然想起上周在微信里，他发来了张自拍照——穿着白色衬衫在图书馆刷题，领口处沾着块墨迹，配文“今天帮老师改作业，不小心弄脏了衣服”。当时她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十分钟，发现他手腕上的墨迹，和错题本里某个“解”字的墨迹一模一样——原来他总是这样，把属于他的时光碎片，悄悄粘进她的世界。
“对了，这个给你。”顾卿从笔记本里抽出片白色羽毛，根部系着根蓝色细绳，“上次在球场捡到的，看你总把笔卡在耳朵后面，以后可以用来夹书签。”
羽毛轻轻落在易桉掌心，带着阳光晒过的温暖。她忽然想起顾卿说过“羽毛球的羽毛要保持干燥，不然会影响飞行轨迹”，此刻这片羽毛却被他细心地收在错题本里，边缘还带着他翻页时留下的折痕——原来他连一片羽毛都舍不得丢弃，就像舍不得丢弃和她有关的每个瞬间。
“谢……谢谢。”她把羽毛别在错题本里，抬头时看见顾卿正盯着她笑，睫毛上还沾着雨珠，“其实我昨天在微信里问你‘怎么画函数图像’，你是不是故意没回，想当面教我？”
顾卿转身望向操场，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因为当面教的话……” 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可以看到你皱鼻子的样子，比微信里的表情包生动多了。”
雨声渐歇时，易桉忽然发现错题本的最后一页，画着个简易的球场平面图：她站在发球区，顾卿蹲在对面的接球区，中间的球网被画成了波浪线，旁边写着：“十月九日，雨，她在廊檐下翻错题本，睫毛上落着水珠，像沾了露水的小羽毛。”
“顾卿，你这本错题本……”她指尖划过那行字，“与其说是错题解析，不如说是我的观察日记吧？”
他耳尖通红，却梗着脖子反驳：“胡说，我只是怕你太笨，记不住解题步骤。” 话虽这么说，却在易桉不注意时，悄悄把校服外套披在她肩上——尺码过大的外套带着皂角香，下摆几乎拖到她膝盖，像把她整个人裹进了他的世界。
放学时雨停了，夕阳从云层里探出头，把顾卿的影子拉得很长。易桉抱着错题本跟在他身后，看他校服裤脚沾着的泥点——应该是刚才蹲在廊檐下时蹭到的，就像她掌心的羽毛，带着他走过的路的痕迹。
回到教室，林小夏凑过来戳她腰：“哇，顾学霸居然送你错题本！我刚才看见他给你披外套了，那眼神——简直比我画的还要甜！”
易桉翻开错题本，羽毛书签从书页间滑落，轻轻飘在课桌上。她忽然想起顾卿说“以后可以用来夹书签”时，指尖捏着羽毛根部的样子——那么轻，那么柔，像在触碰某种易碎的美好。
晚自习时，她在错题本的空白处画了只小鸭子，旁边写着：“顾卿的错题本里藏着羽毛，我的错题本里藏着他。” 写完又觉得太直白，慌忙用橡皮擦掉，却在橡皮屑里看见顾卿之前写的小字：“她笑起来时酒窝会陷进去，像两个小漩涡，我总想伸手戳一戳。”
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易桉慌忙合上笔记本，抬头看向窗外。暮色里，羽毛球场的围网被夕阳染成金色，顾卿的身影正从球场边走过，手里还抱着她的错题本——原来他刚才说“去办公室改作业”是骗她的，其实是绕路把她的错题本送到教室。
手机在课桌里震了震，顾卿发来消息：【错题本第三页的例题，记得用红笔标重点。】 她刚要回复，第二条消息又弹出来：【还有……你的羽毛书签别弄丢了，那是我从省赛用的羽毛球上拆下来的。】
易桉猛地翻开错题本，羽毛根部的细绳上，果然刻着小小的“省赛2023”字样。原来这片羽毛，曾陪着顾卿在赛场上飞翔，如今却落在她的错题本里，陪着她在数学题的海洋里浮沉——就像顾卿本人，从高高在上的学霸，变成了她触手可及的、带着薄荷味的温柔。
夜色渐浓时，易桉把羽毛书签夹在三角函数那章——那是她最头疼的章节，却因为顾卿画的思维导图，突然变得清晰起来。指尖划过羽毛的纹理，她忽然想起顾卿说“羽毛球的每根羽毛都要保持平衡，才能飞得又高又远”，此刻这片来自省赛的羽毛，正轻轻抵着她的掌心，像在说：“别怕，我会帮你找到平衡。”
窗外传来球场围网晃动的声音，易桉望向远处的灯光，看见顾卿的身影正站在走廊尽头，低头翻着笔记本。他的校服外套还穿在她身上，袖口被她卷了三圈，露出半截手腕——那里有块淡淡的墨迹，和错题本里的某个“解”字，一模一样。
原来有些温柔，从来不是刻意的给予，而是像羽毛落在掌心般自然。顾卿的错题本里藏着她的笨拙，她的羽毛书签里藏着他的认真，而那些躲在文字和画里的心事，正在十月的凉夜里悄悄生长，让两个灵魂在错题与羽毛之间，慢慢读懂了彼此未说出口的、关于心动的方程式。
易桉低头看着错题本上顾卿的字迹，忽然很想告诉她：比起学会解三角函数，她更想学会解读他眼里的温柔——那是比任何数学公式都复杂的存在，却在她每次笨手笨脚时，变成了最清晰的答案。
夜风掀起窗帘，羽毛书签轻轻晃动，在课桌上投下细碎的影。易桉忽然觉得，这个十月的雨夜，因为一本错题本和一片羽毛，变得格外温暖——就像顾卿给她的温柔，从来不是暴雨里的伞，而是廊檐下的等待，是错题本里的笔记，是羽毛书签上的温度，是让她在笨拙的青春里，终于敢相信：原来她这样的小笨蛋，也值得被人，用最认真的方式，放在心尖上。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