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抓挠感如同无数条湿滑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林晚的意识,将她向黑暗的深渊拖拽。楼道的声控灯散发着刺眼而惨白的光,在她涣散的瞳孔里晕开模糊的光斑。手机摔在脚边,屏幕碎裂的纹路像蛛网般蔓延,那微弱的光亮是她与这个世界最后的、脆弱的连接点。
她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去,意识像断线的风筝,飘摇着坠向无边的虚无。耳边是那令人作呕的、源自精神层面的抓挠声,混合着自己破碎的喘息和楼下隐约传来的、不知是真实还是幻听的雨滴敲打遮阳棚的声响。
完了……
这是沉入黑暗前,她脑中闪过的最后念头。
然而,就在意识即将彻底熄灭的边缘——
一阵突兀、急促、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如同密集的鼓点,猛地凿穿了那层粘滞的、充满恶意的寂静!
脚步声异常沉重而迅疾,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焦灼,在空旷寂静的老旧楼道里激起巨大的回响!声控灯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惊扰,瞬间亮到了极致,将整个楼道照得如同白昼!
“林晚!!”
一个嘶哑的、却穿透力极强的男声,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猛地炸响在楼道尽头!
是星河的声音!不是电波里那个温和清澈的星河,而是撕开了所有从容与伪装,充满了惊惶、急切和一种近乎咆哮的力量的声音!这声音像一柄灼热的利剑,狠狠刺穿了缠绕林晚意识的冰冷粘稠!
林晚即将沉沦的意识被这声嘶力竭的呼唤猛地拽回了一丝!她涣散的瞳孔艰难地聚焦了一瞬,模糊的视线里,一个高大的身影如同失控的列车般从楼梯转角猛冲上来!
是那个便利店的男人!
是江屿!
他甚至连帽子都没戴,头发被雨水打湿,凌乱地贴在额前。深色的外套敞开着,露出里面单薄的T恤,胸口剧烈起伏,脸上毫无血色,只有那双眼睛——那双在直播间里总是盛着温和星光的眼睛——此刻燃烧着骇人的火焰,充满了惊怒交加和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他一眼就看到了瘫软在墙角、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涣散的林晚,还有她脚边那部屏幕碎裂的手机。
“林晚!!” 他又吼了一声,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奔跑而撕裂。他几乎是扑过来的,膝盖重重地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完全不顾疼痛。他伸出颤抖却异常有力的双手,猛地扶住林晚向下滑落的肩膀!
“看着我!林晚!听我的声音!看着我!” 他低吼着,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强行将她的脸转向自己。他的手掌滚烫,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惊人的热度,与林晚周身的冰冷形成鲜明对比。
那冰冷的抓挠感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和灼热的接触激怒了!瞬间变得更加狂暴和粘稠!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林晚的太阳穴!她痛苦地皱紧眉头,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意识又开始模糊。
“不!不准睡!看着我!” 江屿的吼声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他一只手紧紧固定住她乱晃的头,强迫她的眼睛对上自己燃烧的视线。“告诉我你摸到了什么?地板!墙壁!告诉我!”
林晚的嘴唇翕动着,却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呜咽。冰冷的精神侵蚀如同潮水,再次汹涌而来,要将她彻底淹没。
江屿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加锐利。他不再犹豫,猛地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周围所有的空气都吸入肺腑!然后,他用尽全身的力量,对着林晚的耳边,用一种低沉、浑厚、如同洪钟大吕般充满穿透力和安抚力量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吼道:
“林晚!你是林晚!你是那个画出震撼人心的画的艺术家!你的存在本身就有力量!那些东西——无法定义你!!”
他的声音不再是吼叫,而是一种奇特的、仿佛带有实质力量的吟诵!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灼热的子弹,狠狠钉入林晚被侵蚀的意识核心!那冰冷的抓挠感仿佛被这声音灼伤,发出无声的尖啸,剧烈地波动、退缩!
这还没完!
江屿的眼神死死锁住林晚涣散的瞳孔,仿佛要将自己的意志强行灌注进去。他猛地降低了音量,但声音的穿透力丝毫未减,反而带上了一种奇异的、仿佛能抚平灵魂褶皱的韵律。他开始用一种低沉、稳定、如同咒语般的语调,快速而清晰地重复着:
“看着我!感受我的手!地板是冷的!墙壁是硬的!你是林晚!你是真实的!你在这里!安全!安全!安全!!”
“星河在这里!声音在这里!结界!结界!结界!!”
他反复强调着“安全”和“结界”,声音如同无形的壁垒,一层层、一圈圈地以他们两人为中心,在冰冷的楼道里迅速构筑!那声音不再是单纯的听觉感受,更像一种温暖而坚实的精神力场,蛮横地将那些冰冷的、无形的抓挠感隔绝、推开!
奇迹发生了。
在林晚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那疯狂肆虐的冰冷侵蚀感,如同遇到了克星,在江屿那充满力量、稳定、如同实质屏障般的声音“结界”的冲击下,如同沸汤泼雪,开始剧烈地扭曲、波动、然后——
嗤!
如同幻影被戳破,如同冰雪被烈日灼烧!
那令人窒息的精神抓挠感,那粘稠冰冷的恶意存在,在江屿构筑的“声之结界”中,发出一声只有林晚能“听”到的、无声的凄厉尖啸,瞬间分崩离析,烟消云散!
“呃啊——!” 林晚身体猛地一弓,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彻底瘫软下去。但这一次,不是因为被拖拽,而是因为那根一直死死勒住她灵魂的绳索,骤然崩断了!
沉重的疲惫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瞬间淹没了她。脑中的低语、眼前的异象、所有的感官刺激都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虚脱般的黑暗。
但在沉入这片黑暗之前,她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清晰地“看”到了:
在她与江屿之间,在江屿那低沉、稳定、带着奇异韵律的声音笼罩下,一层淡淡的、如同水波般荡漾的、散发着温暖微光的“膜”正在缓缓消散。
那是他用声音构筑的结界。
为她挡下了来自异界的侵蚀。
林晚的头无力地歪向一边,彻底失去了意识。
“林晚!林晚!” 江屿急促地呼唤着,手指立刻探向她的颈侧。感受到微弱的、但确实存在的脉搏跳动,他才猛地松了一口气,紧绷到极致的身体瞬间泄力,额头重重抵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服。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林晚靠在自己怀里,避免她滑倒在地。他这才有暇环顾四周。空荡的楼道,惨白的灯光,摔碎的手机……还有怀里女孩冰冷得吓人的体温和苍白如纸的脸。
他的目光落在她紧蹙的眉心和眼角未干的泪痕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他低下头,用自己温热的脸颊,极其轻柔地贴了贴她冰冷的额头,低沉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一种无法言喻的沉重:
“没事了…我在这里…”
“我看见了…”
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重如千钧:
“我都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