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然那句“都听你安排”带着笑意,也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基调。汪顺还沉浸在失而复得般的狂喜中,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腕,脚步轻快地带他离开训练基地大门,走向街区转角那家灯火通明的便利店。
“等我一下,顺顺!”木子然松开他,像只灵活的小鹿,轻快地消失在几排货架间,“忘了买个小东西!”
汪顺站在原地,心情依旧被巨大的喜悦泡泡托着,有点晕乎乎的。他自动门一开一合带来的冷气让他略微清醒了点,随手从门口的冷藏柜里拿了两瓶她喜欢的无糖乌龙茶,慢悠悠地踱到收银台附近等她。
便利店的灯光白亮亮的,充斥着关东煮的香气和夜晚特有的松弛感。他目光随意地扫过花花绿绿的货架和冰柜,觉得这种日常因为身边有她,也变得闪闪发光起来。
木子然很快转了出来,手里没拿零食,只捏着一个小小的、银色的盒子,在日光灯的照射下闪着细微的反光。她目标明确地走到收银台,神色坦荡,甚至带着点完成任务的轻松感,把那盒子放在柜台上:“麻烦这个,再加一瓶常温矿泉水。”
汪顺的目光下意识地跟着那小小的盒子移动,看清是什么的那一刹那,他整个人像被雷劈中,瞬间僵住!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血液仿佛都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急速回流,让他指尖都有些发麻。那东西…那东西代表的意义…他当然懂!可这太过突然,太过超出他对这几天的所有甜蜜幻想!
他甚至忘了手里的乌龙茶,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那个盒子,像是第一次认识那件物品,也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熟悉的、笑得有点狡黠又异常认真的女孩。震惊、错愕、难以置信……在他英俊的脸上毫不掩饰地炸开,混合成一种近乎滑稽的呆滞表情。
木子然付了钱,把东西连同水和其中一瓶乌龙茶一起塞进那个小塑料袋,然后极其自然地挽住汪顺僵硬的手臂,把他拉出了便利店明亮的光晕,走进了旁边行人稀疏、光线昏暗的树影里。
夜晚的微风带着夏末的清凉,稍稍吹散了汪顺脸上滚烫的温度。他终于找回了自己失控的语言能力,声音因为震惊和不确定而压得极低,甚至有些沙哑:“木……木木?你……”
木子然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他。路灯的光线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那双总是盛着灵动光芒的眼睛,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深邃和沉静,带着一种汪顺从未见过的、混合了羞涩与决心的光芒。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巨大的决心。
“汪顺,”她直接叫他的名字,声音不大,却清晰得穿透了夜晚的背景音,“这三天,不只是来看你训练,也不是单纯陪你吃饭散步的。”
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捏紧了那个小小的塑料袋,发出细微的摩擦声。目光坦然地迎着他惊疑不定的眼神,继续说道:
“我知道这很突然…可能,也不是最理想的时间点……” 她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最准确的表达,耳根微微泛红,却依然勇敢地看着他,“但后面我会特别忙。我们各自备战的时间会撞在一起,空间会被拉得很远。下一次见面……真的不知道要等多久,可能是在很久很久以后,我们都已经变得有点陌生了…”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奇异地平静。
“我想……”她稍微停顿,目光像有实质般落在他心口,“我想在这三天里,把一些……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事情完成了。不想再往后拖,不想让它成为悬在漫长分离里的一块心病。” 她微微低下头,似乎在组织更含蓄的语言,脸颊在阴影里红得惊人。
她抬起眼,眼中的决心战胜了羞涩,声音里带上了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坚定和信任:
“我觉得我们……都准备好了。至少,我的感觉是这样。” 最后这几个字,她说得很轻,很慢,但每一个音节都重重地敲在汪顺心上,“与其等待一个飘渺的‘完美时机’,不如…就现在。”
汪顺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在下一秒被猛地松开!
路灯的光晕在她脸上模糊了轮廓,只能看到那双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汪顺从未清晰触碰过、却能深刻理解的情愫——那是爱意、信任、不舍,以及一种将自己彻底交付的勇气,还有对未来漫长分离隐忧下一种急迫的、想要抓住此刻真实的决心。
“本来想找个更浪漫、更像样点的地方说这话……” 木子然轻轻吐出一口气,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但那丝笑意转瞬即逝,眼神再次聚焦在他脸上,带着一种郑重的询问,“但现实摆在这儿……汪顺,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时间了。我觉得是。”
寂静。
晚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突然变得清晰可闻。手中的冰凉乌龙茶瓶壁凝结的水珠滑落,滴在汪顺的手指上,带来一阵凉意,刺得他微微颤了一下。
他看着眼前的女孩,在学业上争强好胜、此刻却用一种近乎悲壮的勇气向他袒露如此深重计划的女孩。巨大的冲击过后,一种更加深沉、滚烫的情绪破开震惊的冰层,汹涌地填满了胸腔——那是被全然信任的震撼,是被交付如此珍贵决定的郑重,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爱怜、冲动和肃然的复杂情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他看到了她眼里的决心,也看到了那决心底下微微闪动的忐忑。他没有说话,只是喉结重重地滚动了一下,手臂抬起,不是拥抱,而是动作有些僵硬地、极其小心翼翼地把那装着乌龙茶和那个小小银色盒子的塑料袋接了过来,攥在自己同样带着汗湿的手心。
塑料包装在他掌心里发出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悉索声,如同他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 袋子里的东西有了清晰的轮廓,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重量。
他抬头,对上木子然等待答案的眼神。路灯的光芒落在他深色的瞳孔里,那里面惊涛骇浪正在缓慢平息,沉淀下来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和深沉。
路灯下,细碎的光点在两人周围无声浮动。那个装着小盒子的塑料袋被汪顺极其珍重地紧握在手心,在寂静的夜色中,被彻底颠覆,也被赋予了全新的、沉甸甸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