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寒夜
冬至的子时,璇玑阁的地龙烧得极旺,沈昭却突然从梦中惊醒。
身侧的床榻空着,锦衾上结了一层薄霜。
她伸手抚过那片冰凉,指尖微微一颤——夜隐的体温向来偏低,但从未冷到这种地步。
赤足踩在地上时,寒气顺着足心直窜上来。这不对劲。她自幼习武,本不该如此畏寒。
药室的方向透出一线幽蓝的光。
沈昭推开门的刹那,寒气扑面而来。夜隐蜷在药柜角落,眉心的旧疤已经变成青紫色,睫毛上凝着细小的冰晶。地上散落的药罐间,金乌砂的粉末在月光下泛着诡艳的光。
"第几次了?"她蹲下身,指尖刚触到他颈侧就被寒气灼伤。
夜隐想推开她,手臂却覆着薄冰:"......别碰。"他的声音像是从极远处传来,"会冻伤你的经脉。"
沈昭直接扯开他的衣襟。心口的星野图正在扭曲,那些金线如同活物般蠕动。她突然想起什么,转身从暗格取出一卷焦黄的《夜氏医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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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医书
烛火摇曳,映出残页上褪色的字迹:
"寒毒解法,需至亲血脉为引。"
沈昭猛地抬头:"你早知道?"
夜隐的沉默是最好的答案。
她冷笑,突然拔下金簪刺向自己心口。夜隐暴起阻拦,却因寒毒迟缓了动作——血珠坠入药碗的瞬间,碗中的玉髓突然沸腾。
更诡异的是,她心口的伤处浮现出与夜隐一模一样的星纹。
"果然。"她盯着碗中变成金色的血,"那年温泉疗伤时,我们的血脉就已经......"
话音未落,夜隐突然呕出一口黑血。血中有金砂闪烁,落地竟凝成小小的浑天仪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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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旧伤
七日后,夜隐的寒毒暂时压制。
沈昭在替他换药时,发现他肋下多了一道新伤——伤口边缘整齐,明显是利刃所致。
"试药划的。"他轻描淡写。
她捏着药勺的手紧了紧。这道伤的位置,与她当年在后背挨的那鞭完全对称。
"傻子。"她突然道,"当年那鞭本该抽在我身上,是你扑过来......"
夜隐抬眼看她。烛光里,他的眸子依旧沉静如古井,却多了几分她读不懂的情绪。
"你…..记得?"
沈昭没有回答,只是将药膏重重按在他伤口上。夜隐肌肉绷紧,却一声不吭。
"疼就说。"她冷声道。
"不疼。"
药室里突然安静得可怕。良久,沈昭才继续动作,指尖却放轻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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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种树
腊月十五,沈昭在璇玑阁后院划出三亩地。
"一株祭一人。"她将棠梨幼苗埋进土里,"夜氏三百二十一口亡魂,今日可安息。"
夜隐站在她身后,突然单膝跪地。他解开腕间的旧绷带——那些常年被金乌砂侵蚀的伤口里,渗出的血珠竟是淡金色的。
血滴入土的刹那,最瘦弱的那株幼苗突然抽了新枝。
沈昭望着那片新绿,忽然扯开自己的衣领。心口的星纹不知何时延伸出新的支脉,正与夜隐的伤痕完美契合。
"主子!"青黛惊慌的声音传来,"女帝赐的合欢酒到了!"
他们同时转头,看见宦官捧着鎏金酒壶站在月门下。壶嘴处隐约闪着寒光——是淬过毒的银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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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药膳
除夕夜,沈昭在膳房鼓捣了三个时辰。
当她把雕成棠梨状的碧玉饺端上桌时,夜隐的筷子在半空顿了顿。
"放心,"她托腮看他,"没下毒。"
夜隐咬破饺子皮的刹那,一枚金针头滑入他舌尖。是"立春"针的备用尖,上面刻着微若蚊足的"岁岁平安"。
窗外突然传来巨响。两人同时掷出筷子,钉住了窗外偷听的青黛的袖口——她手里还捧着本《二十四节气暗器图谱》。
"奴婢只是......"
"去库房取三斤金线来。"沈昭面不改色,"要能导电的那种。"
夜隐看着饺子里剩下的十一枚针头,轻轻叹了口气。这大概就是璇玑阁主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