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春
清明雨后,沈昭在璇玑阁的后院支起红泥小炉。
新采的明前茶青翠欲滴,她拈了一撮投入壶中,滚水冲下去的瞬间,清香漫开。夜隐坐在石凳上,手里削着一截棠梨木——他总习惯在等她煮茶时做些小东西。
"尝尝。"沈昭推过一盏。
夜隐接过,先嗅了嗅,才小心抿了一口。茶汤清冽,苦涩里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
"加了什么?"
"梅花。"沈昭晃着茶盏,"你从北境回来那日扫的。"
夜隐指尖一顿。他记得那日——大雪封山,他连夜赶回,却见沈昭独自站在梅树下,广袖里揣着个青瓷瓮,发梢肩头落满雪花。
"苦了。"他突然说。
沈昭挑眉:"嗯?"
"梅花太苦。"他放下茶盏,从怀中掏出个小纸包,"加这个。"
纸包里是晒干的棠梨花蜜,晶亮如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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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夏
三伏天的午后,蝉鸣吵得人心烦。
沈昭横在竹榻上,一本《暗器谱》盖着脸。夜隐坐在廊下磨刀,刀刃在青石上刮出规律的声响,像某种安神的调子。
"夜隐。"书册下传来闷闷的声音。
"嗯。"
"想吃冰酪。"
磨刀声停了。片刻后,脚步声渐远。等再回来时,碗沿磕在案几上的声音格外清脆。
沈昭掀开书册,碗中却不是冰酪,而是一盏琥珀色的蜜水,上面浮着一颗冰球。
"寒毒未清,忌生冷。"夜隐言简意赅。
沈昭撇嘴,还是接过来抿了一口。甜津津的,带着熟悉的棠梨香。她忽然发现冰球里冻着细小的花瓣,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
"什么时候冻的?"
"立夏那日。"
正是她眼睛刚好那日。沈昭晃着碗,看冰珠撞在碗壁上叮当作响,忽然觉得三伏天也没那么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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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秋
寒露过后,徐嬷嬷张罗着换秋装。
沈昭对着满案布料出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匹月白锦缎——料子是好料子,就是太素净了些。
"主子若嫌单调,"青黛小声道,"库里还有金线绣的缠枝纹......"
"不必。"
沈昭突然抽出裁衣剪,利落地绞下一块布料。等夜隐练完刀回来,就见案几上整齐地摆着件新制的里衣,衣角绣着枚小小的棠梨,花蕊处缀着颗珍珠。
"试试。"她头也不抬,正往香囊里装晒干的桂花。
夜隐沉默地拿起衣服,转身时耳根却红了。沈昭瞥见他僵硬的背影,忽然想起什么,从针线篓里翻出根红线,三两下编成个平安结,塞进香囊夹层。
针脚歪歪扭扭,是她少有拿不稳针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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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冬
腊月的清晨,璇玑阁的荷塘结了薄冰。
沈昭揣着手炉站在廊下,看夜隐在院中扫雪。他今日难得没束发,墨发用一根红绳松松系着,扫到兴起时发梢沾了雪粒,在晨光里亮晶晶的。
"夜隐。"
他回头,就见沈昭抛来个物件,下意识接住——是个新缝的暖手套,兔毛镶边,内衬绣着星纹,掌心位置还缝了块暖玉。
"练刀时戴。"
夜隐低头往手上套,发现尺寸分毫不差。暖意从掌心蔓延,让他想起很多年前那个雪夜,小女孩塞给他的半块烤红薯。
沈昭忽然走近,冰凉的手直接探进他袖口:"捂捂。"
夜隐整个人僵住,却也没躲。两人就这么站在雪地里,一个袖中藏着暗器,一个手里还提着扫帚,像幅荒诞又温馨的画。
廊下的风铃被雪压得轻响,恰似谁乱了节奏的心跳。
没有惊天动地,只有岁月静好。在四季轮转的琐碎里,藏着最动人的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