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歌区的白板被擦得发亮,上面密密麻麻列着十余首候选歌名——《后来》《岁月神偷》《小幸运》……陈导的马克笔在“小半”两个字上画了个圈,抬头看向温心语:“温老师,你对《小半》的顾虑是什么?”
温心语翻开手账本,指给陈导看自己夹的《我们的歌》往期舞台截图:“我怕抒情歌容易陷入‘苦情’套路。”她指尖划过一张张照片,“比如上季某姐姐唱《体面》,前半段哽咽到破音,观众只记住了情绪失控,没记住音乐本身。”
马嘉祺靠在椅背上转笔,闻言接话:“但温老师的声线有颗粒感。”他翻开自己的手机相册,里面存着温心语去年话剧《暗涌》的片段——她饰演的女主角在暴雨里喊“我要活”,尾音带着破碎的颤音,“这种‘收着哭’的本事,能把《小半》的‘遗憾’唱成故事,而不是抱怨。”
陈导眼睛亮了:“你看过她的话剧?”
“看了三场。”马嘉祺耳尖又红了,“第一场在人艺小剧场,她演到‘我好像从来没被好好爱过’时,水袖垂下来遮住脸,我在最后一排都能看见她睫毛在抖。”
温心语的脸腾地烧起来。她想起那天下着雨,自己谢幕时往观众席扫了一眼,确实有个穿黑卫衣的身影坐在第三排最边上,举着手机录像时镜头晃得厉害,却始终对准她的方向。原来不是错觉。
“那钢琴部分呢?”陈导转向她,“你说想加间奏的独奏,具体怎么设计?”
“我想用《小半》的主旋律做变奏。”温心语翻开手账,在空白页画了段简谱,“前半段用分解和弦,像回忆在慢慢展开;副歌前的华彩部分,用八度跳跃模拟‘心跳漏拍’的感觉——就像歌词里说的‘不敢回看,左顾右盼不自然的暗自喜欢’。”
马嘉祺突然笑了:“你连‘左顾右盼’都标了重音?”
“台词课学的。”温心语低头抿了口奶茶,“演员要抓住每个字的情绪重量。”
陈导拍了拍桌子:“有意思!嘉祺,你之前说想试试‘老歌新唱’,这个改编方向能接住吗?”
马嘉祺没说话,只是掏出手机打开音乐软件,调出《小半》的伴奏。前奏的钢琴声刚响,他就跟着哼唱起来,声音比原曲更轻,像一片落在心尖上的雪:“半冷半暖的秋,静静烫贴身边……”
温心语愣住了。他的声音里没有刻意的技巧,只有最纯粹的情绪——像冬天晒过的被子,带着阳光的味道;又像深夜路灯下的影子,安静却温暖。
“这里。”她突然开口,“第二句‘晚风吹过耳边’,你试试把气声放轻。”她伸手比了个手势,“就像……有人在耳边说悄悄话,怕惊醒了什么。”
马嘉祺愣了愣,照做。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多了丝小心翼翼的温柔,连尾音都带着点上挑的弧度:“晚风吹过耳边,回忆也在蔓延……”
陈导摸着下巴点头:“有电影感了。”他转向温心语,“你觉得呢?”
“像在说一个没说出口的故事。”温心语望着马嘉祺的眼睛,“他的声音里有画面,我能看见秋天的银杏叶,看见路灯下的两个人,看见……”她突然停住,耳尖红得快要滴血。
“看见什么?”马嘉祺追问,声音里带着点期待。
“没什么。”温心语低头整理手账,“就是觉得,这样的改编,可能比原曲更动人。”
陈导看了看表,一拍大腿:“就这么定了!嘉祺,你今天下午就去琴房练改编后的钢琴部分;温老师,你去和造型师沟通服装——要符合‘文艺但不刻意’的调性。”他顿了顿,又补了句,“对了,嘉祺,你刚才哼的那段,让录音师先录个demo,温老师今晚可以听着练。”
离开选歌区时,夕阳透过玻璃幕墙洒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马嘉祺走在前面,突然转身:“温老师,你手账里夹的那张照片……”
温心语心里一紧。那是她高中时在学校礼堂演话剧的照片,穿白衬衫,扎马尾,脸上还沾着点油彩。“怎么了?”
“你那时候的眼神,和现在一样亮。”马嘉祺笑了笑,“我猜,你当时一定也觉得舞台很冷,但心里有团火。”
温心语望着他,突然想起手账里没写的那句话——“今天遇见了一个懂舞台的人,他的眼睛比我见过的所有聚光灯都亮。”
而马嘉祺的手机备忘录里,新添了一条:“温心语的手账里有张高中话剧照,她演《雷雨》里的四凤。她的眼睛里有团火,我想帮她把那团火烧得更旺。”
录棚外的玉兰树在晚风中摇晃,几片花瓣飘进窗户,落在温心语的手账本上。她轻轻合上本子,听见自己说:“走吧,去琴房。”
马嘉祺点头,转身时卫衣帽子上的团徽闪了闪。温心语这才发现,那枚徽章不是别上去的——是缝在帽子里的,针脚歪歪扭扭,像是自己缝的。
“这徽章……”
“我妈缝的。”马嘉祺耳尖泛红,“她说‘团徽是信仰,得缝牢了’。”他挠了挠头,“她总说我小时候太皮,缝个徽章在我帽子上,跑再快也丢不了。”
温心语笑了:“你妈妈真可爱。”
“嗯。”马嘉祺低头踢了踢脚边的矿泉水瓶,“她昨天还问我,‘小语是谁啊?怎么总听你念叨?’”
“你……怎么说的?”
“我说,‘她是个眼睛很亮的女孩,我想带她去看更多亮的舞台。’”
温心语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望着马嘉祺被夕阳染红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个春天好像没那么冷了。
而录棚里的音响突然响起《小半》的前奏,钢琴声清澈干净,像一颗星星落进了心湖,荡起层层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