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殿檐角垂落的磷火珠帘轻晃,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光影,宛如无数幽蓝的眼睛眨动。绯夜半倚在雕花窗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幽冥志怪录》残破的封皮,泛黄纸页间夹着的萤石花瓣簌簌飘落。忽然,一缕若有若无的沉香萦绕身侧,带着几分书卷气的清雅。
抬眸时,玄袍男子执白玉卷轴而立,月白衬里绣着暗纹鹤羽,腰间龙纹玉佩与他墨玉般的瞳孔同样温润。他微微颔首,露出恰到好处的浅笑:“姑娘对镜渊秘闻的批注,倒是与在下不谋而合。”他展开卷轴,露出泛黄的古舆图,暗红墨迹标注的山脉走势与绯夜书中标记的镜渊位置丝毫不差,“此处记载的‘血月现,万棺出’,在下近日有所参悟。”
“阁下过誉了。”绯夜将茶盏推过案几,余光却突然瞥见廊柱阴影中一闪而逝的黑袍衣角。镇魂链特有的嗡鸣声骤然急促,她下意识转头,正与斜倚在廊下擦拭链刃的白湮目光相撞。两人几乎同时望向檐角——那里,裹着咒纹布条的锁魂铃正随着黑衣人移动轻响,那人枯瘦的手指将一枚刻满符文的玉简按进砖缝。
“镜渊方位的批注...”绯夜刚要起身,玄袍男子已展开卷轴挡在她身前。他眉眼间尽是担忧,玉骨折扇轻敲她手背:“对方能避开白妖王的感知,定有备而来,姑娘贸然涉险太危险。”他掌心灵力微闪,古舆图上的星象图泛起微光,“且看这星轨变化,与玉简上的咒文必有联系,或许能...”
“可是白湮已经追上去了!”绯夜攥紧裙摆,绣着曼珠沙华的绸缎被捏出褶皱。玄袍男子轻叹一声,伸手按住她颤抖的手腕,指腹带着薄茧的温度:“若我拦不住姑娘,便与你同去。但需依我一事——”他展开腰间锦囊,取出三枚刻着镇魂纹的铜钱,“将此物系在衣角,遇到危险立即掷出。”他指尖灵巧地穿梭,将铜钱系成流苏,动作轻柔得仿佛在绾发。
殿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夹杂着幽冥火灼烧空气的“噼啪”声。绯夜不再犹豫,转身冲向回廊,发间的萤石花随着动作摇晃。玄袍男子紧随其后,广袖翻飞间已布下隐匿咒文,龙纹玉佩在灵力波动中泛起微光:“姑娘当心!他们往镜渊西侧去了!”
当他们赶到殿外,只见到处散落着幽冥火灼烧的痕迹。白湮的镇魂链缠在断裂的廊柱上,链身残留着暗红血迹。绯夜蹲下身触碰锁链,冰凉的金属还带着余温,而远处的镜渊深处,黑雾翻涌如巨兽张开的口。玄袍男子凝视着她发白的指尖,解下外袍披在她肩头:“白妖王行事果决,此刻想必已有了线索。”他指尖凝出灵力,在掌心勾勒出追踪符,“姑娘若信得过我,明日可来青梧阁,我愿将毕生研究的古籍与你共享。”
说罢,他将一枚刻着青鸟的玉牌塞进她手中,玉牌边缘还带着体温:“此为传讯符,无论何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在绯夜发间晃动的萤石花上。良久,他抬手想替她扶正,却在触及发丝前堪堪收回,转而轻轻拂去她肩头的磷火碎屑,“保重。”
绯夜攥着玉牌,望着镜渊深处翻涌的黑雾。夜风卷起她的发丝,远处传来镇魂链若有若无的嗡鸣,与方才玄袍男子温柔的叮嘱交织在一起。她忽然意识到,白湮追敌时,竟连一个眼神都没留给她;而自己却因他的背影失了方寸。幽冥殿的灯火在身后明明灭灭,此刻却照不暖她突然发冷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