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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长会的风暴眼

数学与雨声

期中考试的成绩单安静地躺在课桌上,像一颗未爆的炸弹。薛赭盯着自己的分数——数学满分,物理98,化学97,就连一向平平的语文也拿到了85分。这是他进入高中以来最好的成绩。

"哇!薛赭,你这次考得太好了!"前桌的李明转过身,眼睛瞪得像铜铃,"年级前十稳了吧?"

薛赭轻轻点头,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教室另一侧的钟玉繁。自从上周那场雨后,他们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却又说不清具体是什么。钟玉繁还是每天和他一起吃午饭、一起学习,但那些偶然的肢体接触变少了,眼神交流时也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钟玉繁正和几个同学围在一起讨论成绩,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浅棕色的头发上,映出一圈金色的光晕。他手里拿着成绩单,表情有些复杂。

"多少分?"薛赭走过去,轻声问。

钟玉繁抬头,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数学95,物理92...语文78。"他迅速折起成绩单,塞进书包,"比上次退步了一点。"

78分对大多数学生来说已经不错,但薛赭知道这对钟玉繁意味着什么——他父母要求的"文理兼修"标准是每科不低于85分。

"只是这次没发挥好。"薛赭干巴巴地安慰,他不擅长这个,"下次..."

"钟玉繁!"班主任李老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你父母在办公室等你,说要讨论一下你的成绩。"

钟玉繁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垮了一下,但很快又挺直:"好的,老师。"他转向薛赭,声音压得很低,"家长会提前了,我爸今天正好有空。"

薛赭点点头。他知道钟玉繁的父亲平时工作很忙,很少来学校。"需要我...等你吗?"他犹豫地问。

钟玉繁摇摇头:"不用,他们可能要谈很久。"他拿起书包,跟着李老师走出教室,背影显得有些单薄。

薛赭站在原地,一种莫名的失落感涌上心头。他回到座位,机械地收拾书包,耳朵却竖着,捕捉着任何关于钟玉繁的只言片语。

"听说钟玉繁这次语文没考好?"

"嗯,他妈妈特别重视语文成绩。"

"为什么啊?他理科不是挺好的吗?"

"他妈妈是文学院的教授,一直希望他学文科..."

断断续续的对话飘进薛赭的耳朵。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对钟玉繁家庭的了解如此之少。只知道他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一个工程学,一个音乐,却不知道他们各自对儿子有如此具体的期望。

放学铃响起,钟玉繁还没回来。薛赭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决定先回家。走到校门口时,他突然想起钟玉繁还借了他一本数论参考书,说好今天还的。

转身回到教学楼,薛赭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钟玉繁的,还有一个陌生女声,语气严厉。

"...成绩下滑这么明显,你还说没有分心?"女声质问道。

"妈,我只是这次没发挥好..."钟玉繁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无力感。

"上次月考语文89,这次78,这叫没发挥好?"女声继续道,"我和你爸爸讨论过了,你最近和那个叫薛赭的学生走得太近了。"

薛赭的脚步猛然停住,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薛赭怎么了?他数学很好,我们组队参加..."

"我们查过他的背景,"一个低沉的男声插进来——想必是钟玉繁的父亲,"父亲是普通研究员,母亲早逝,家庭不完整。这样的孩子性格往往孤僻偏执,只知道死读书。"

"爸!你不能这么说..."

"数据不会说谎,"男声冷静地打断,"我们统计过他的社交情况,除了你,几乎没有其他朋友。而你的社交圈这学期明显缩小,成绩也受到影响。"

薛赭的手紧紧攥住书包带,指节发白。他应该走开,不应该偷听别人的家庭谈话,但双脚像生了根一样无法移动。

"薛赭是个天才!他帮我提高了数学成绩..."钟玉繁争辩道。

"但拉低了你的语文和英语。"母亲严厉地说,"钟玉繁,你要明白自己的定位。我们不是反对你交朋友,但应该结交全面发展的、对你未来有帮助的人。像陈教授的女儿,钢琴弹得好,SAT成绩也..."

"够了!"钟玉繁的声音突然提高,"薛赭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会因为成绩单上的几个数字就..."

一记响亮的耳光声打断了钟玉繁的话。薛赭的身体猛地一震,仿佛那一巴掌打在了自己脸上。

"冷静点,慧文。"父亲的声音依然平静,"玉繁,我们不是要你现在就断绝来往。只是希望你明白,真正的朋友应该互相促进,而不是拖后腿。下个月的国际文化交流项目,我们已经帮你报名了。去欧洲待一个月,开阔一下眼界,认识些新朋友。"

一阵沉默。薛赭的心跳声大得仿佛整个走廊都能听见。

"...什么时候?"钟玉繁最终问道,声音低沉而顺从。

"全国联赛复赛后。正好你可以专心准备比赛,然后放松一下。"父亲的语气缓和下来,"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脚步声渐近,薛赭这才如梦初醒,迅速闪进旁边的卫生间。透过门缝,他看到钟玉繁和一对衣着考究的中年夫妇走过。钟玉繁的左脸颊微微泛红,眼睛盯着地面。那位优雅的女士——他的母亲——正轻声说着什么,手搭在儿子肩上,姿态亲昵而强势。

等他们走远,薛赭才从卫生间出来,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他从未想过,自己在别人眼中会是"孤僻偏执"、"只知道死读书"的形象,更没想过这种评价会连累到钟玉繁。

走出校门时,天已经阴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雨前的沉闷。薛赭机械地迈着步子,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刚才听到的对话。钟玉繁要出国一个月?为什么没告诉他?是因为刚刚决定,还是早就知道只是没提起?

回到家,父亲罕见地已经在厨房准备晚餐。听到开门声,他探出头:"回来了?期中考试成绩怎么样?"

"数学满分,总分年级第五。"薛赭简短地回答,把成绩单递给父亲。

父亲的眼睛亮了起来:"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能行。"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这个简单的动作对薛父来说已经是难得的亲昵,"我去多做两个菜,庆祝一下。"

薛赭想说不用,但父亲已经转身回到厨房,哼着一首老歌。看着父亲难得轻松的背影,薛赭突然想起钟玉繁父亲的话——"家庭不完整"、"性格孤僻偏执"。那些评价像刀子一样刺进心里,不是因为恶意,而是因为它们部分正确。

晚餐时,父亲甚至开了一瓶珍藏的红酒,给自己倒了一小杯。"你以茶代酒,"他笑着说,"等你成年了,我们再一起喝。"

薛赭低头扒饭,胸口那股闷痛感仍未消散。"爸,"他突然开口,"你年轻时...有很好的朋友吗?"

父亲的手停在半空,酒杯里的红色液体微微晃动。"怎么突然问这个?"

"只是好奇。"

父亲沉思了一会儿:"大学时有一个,叫林涛。我们一起研究数学,几乎形影不离。"

"后来呢?"

"后来..."父亲的目光变得遥远,"我遇见了你妈妈,他去了美国深造。渐渐就断了联系。"他啜了一口酒,"为什么问这个?"

薛赭犹豫了一下:"学校有人觉得我...朋友太少。"

父亲的表情变得严肃:"是那个转学生吗?钟玉繁?"

薛赭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李老师上周打电话,说你们组队参加全国联赛。"父亲放下酒杯,"薛赭,交朋友没问题,但不要本末倒置。你现在正处于关键时期,一点分心都可能影响未来。"

"钟玉繁没有让我分心,"薛赭不自觉地辩解,"我们一起学习,互相促进..."

"真的吗?"父亲直视他的眼睛,"你最近经常很晚回家,有时周末也不在学习。以前你从不这样。"

薛赭哑口无言。他确实变了,但说不清这种变化是好是坏。

父亲起身,从书房拿出一个旧相册,翻到某一页指给薛赭看:"这是我大四时的照片。"

照片上的父亲年轻俊朗,搂着一个笑容灿烂的女孩——那是薛赭从未见过的母亲的样子。他们身后站着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想必就是林涛。

"那一年,我本该去普林斯顿深造,"父亲轻声说,"但因为和你母亲恋爱,决定留在国内。后来..."他的声音哽了一下,"后来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我不是后悔有你,只是...人生有时候一步错,步步错。"

薛赭盯着照片,胸口发紧。他从未听过父亲这样坦诚地谈论过去。

"我不是要你完全隔绝情感,"父亲合上相册,"只是提醒你分清主次。真正的朋友会理解你的追求,不会让你为难。"

那晚,薛赭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父亲的话和钟玉繁父母的评价在脑海中交织碰撞。他不明白为什么交一个朋友会变得如此复杂,更不明白为什么想到钟玉繁要出国一个月,胸口就会泛起一阵尖锐的疼痛。

第二天清晨,薛赭比平时早到校,发现钟玉繁已经坐在教室里,低头写着什么。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个金色的轮廓。左脸颊已经看不出昨天的红印,但整个人的气场与往常不同——更安静,更...疏离。

"早。"薛赭走到他身边,轻声打招呼。

钟玉繁抬起头,眼睛下有淡淡的黑眼圈。"早。"他勉强笑了笑,迅速收起正在写的东西——是一张英文申请表。

两人陷入尴尬的沉默。薛赭想问昨天的事,想问那个国际文化交流项目,想告诉他自己听到了部分对话...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数学最后一道题你做出来了吗?"

"嗯,用了你教的那个方法。"钟玉繁点点头,目光游移,"对了,复赛的模拟题我打印了一份,放学后一起做?"

"好。"

简单的对话,却像隔着一层无形的墙。以前他们之间那种轻松的默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小心翼翼的试探。

上课铃响了,同学们陆续进入教室。几个女生围到钟玉繁桌前,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钟玉繁露出熟悉的阳光笑容,但薛赭能看出其中的勉强——他的眼睛没有笑,嘴角的弧度也比往常僵硬。

薛赭转回自己的课本,胸口那种闷痛感又回来了。他想起钟玉繁父亲的话——"应该结交全面发展的、对你未来有帮助的人"。显然,在钟玉繁父母眼中,那些活泼开朗、家世良好的女生才是合适的交友对象,而不是他这种"孤僻偏执"的书呆子。

数学课上,陈老师宣布复赛前的强化训练计划。按照惯例,薛赭和钟玉繁应该坐在一起讨论,但今天钟玉繁被王磊拉去另一组,说是要请教一道题。薛赭独自坐在原位,铅笔在纸上无意识地画着无意义的线条。

午休时,钟玉繁又被一群同学围住,讨论即将到来的篮球赛。薛赭拿着便当盒,犹豫着是否该像往常一样走过去。就在这时,钟玉繁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然后微微摇了摇头。

薛赭明白了。他独自走向图书馆,胸口像压着一块冰。钟玉繁做出了选择——顺从父母的期望,与他保持距离。这很合理,很明智,甚至是为他好...但为什么心会这么痛?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明显。他们依然一起参加数学培训和辅导小组,但互动变得公事公办,再没有那些随意的玩笑和亲密的低语。钟玉繁开始更多地参与班级活动,和篮球队的男生们打成一片;薛赭则重新缩回自己的壳里,埋头于书本和公式中。

最明显的是周五的钢琴课。过去几周,这是薛赭最期待的时间之一——钟玉繁会耐心地教他简单的曲子,两人的肩膀紧贴着坐在琴凳上,有时甚至会因为一个错误而笑作一团。但这个周五,钟玉繁匆匆发来短信:【今天有事,钢琴课取消。下周再约。】

薛赭盯着手机屏幕,胸口泛起一阵尖锐的疼痛。他想起雨夜那个短暂的对视,想起钟玉繁说"这首曲子让我想起你"时眼中的光芒...那些瞬间现在想来如此遥远,仿佛发生在另一个世界。

周六的图书馆学习也取消了。薛赭独自一人来到市图书馆,坐在他们常坐的位置上,对面空空如也。他机械地翻着书页,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最后,他拿出手机,搜索那首《雨滴前奏曲》,戴上耳机聆听。

钢琴声如泣如诉,像极了那天的雨声,也像极了此刻他心中无法言说的感受。薛赭闭上眼睛,任由音乐淹没自己。他仍然不明白这种感受是什么,只知道它如此强烈,如此痛苦,又如此...美丽。

就像数学中最精妙的那部分定理,美丽得令人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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