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暗涌的旋律

两周后，柯瑾接到了音乐学院院长的电话，邀请她参与一个"跨界艺术项目"。

"现代舞与古典音乐的对话？"柯瑾皱起眉头，"我对这种哗众取宠的尝试没有兴趣。"

"柯瑾，这是文化部的重点项目。"院长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权威，"你父亲也很支持。对方派出的代表是黎瑶，你应该听说过她。"

柯瑾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那个用口红在节目单上写字的女孩。那个让她连续几晚睡不好的意外闯入者。

"我需要看具体企划。"她最终说道，自己也不明白为何没有直接拒绝。

第一次项目会议在舞蹈团的排练室举行。柯瑾穿着剪裁利落的黑色套装，踩着五厘米的高跟鞋走进满是汗水和松香气味的空间时，感到一阵不适。排练室中央，黎瑶正倒立在一面镜子前，只穿着运动内衣和短裤，露出腰腹间流畅的肌肉线条。

"啊，我们的钢琴家来了！"黎瑶一个翻身站起来，随手抓起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她的短发因为汗水贴在额头上，却显得更加生机勃勃。"我等不及要和你合作了。"

柯瑾保持着礼貌而疏远的微笑："我想先了解你们的创意方向。"

接下来的两小时里，黎瑶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她的构想——用舞蹈解构古典音乐，用身体诠释音符的流动。她的眼睛在说话时闪闪发亮，双手在空中画出各种形状，仿佛已经看到了完整的作品。

"这太抽象了。"柯瑾打断她，"巴赫的赋格有严格的数学结构，不是随便扭动身体就能表达的。"

黎瑶的笑容僵在脸上，然后慢慢变成一种挑战的表情："那你觉得该怎么'扭动'才够格，柯大小姐？"

会议不欢而散。但奇怪的是，当晚柯瑾在琴房练习时，脑海中不断浮现黎瑶描述的那些画面——音符像水滴一样坠落，旋律线如丝绸般缠绕舞者的身体。她试着弹奏了一段巴赫，然后停下来，想象着什么样的舞步能与之呼应。

三天后，她主动联系了黎瑶，带着一份重新编排的曲目单。黎瑶打开门时显然刚洗完澡，头发还滴着水，身上套着一件过大的T恤，上面印着"艺术就是造反"。

"我想我们可以试试这个。"柯瑾递上乐谱，刻意忽略对方身上飘来的沐浴露香气。

黎瑶扫了一眼，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你改编了肖邦的夜曲？"

"加入了更多停顿和呼吸的空间，给舞者留出表现的机会。"柯瑾不自在地解释，"当然，如果你不喜欢..."

黎瑶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来，我带你看看我想到的动作。"

柯瑾被拉进狭小的公寓，墙上贴满了舞蹈动作的速写和撕下的书页。黎瑶打开音响，播放柯瑾带来的改编版本，然后开始即兴舞动。她的身体柔软又有力量，每一个停顿都恰到好处地落在音乐的转折点上。

柯瑾发现自己屏住了呼吸。这不是她熟悉的任何一种舞蹈形式，却奇妙地与她心中的音乐产生了共鸣。当最后一个音符消失，黎瑶停下来，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睛亮得惊人。

"怎么样？"她气喘吁吁地问。

柯瑾发现自己无法说出任何批评的话。她只是点了点头："我们可以继续讨论细节。"

那天晚上，她们一起工作到凌晨。当柯瑾终于起身告辞时，黎瑶送她到门口，突然说道："你知道吗，你弹琴时皱眉的样子特别好看。"

柯瑾感到耳根一阵发热，匆忙道别离开。走在回家的路上，她意识到这是多年来第一次，有人不是因为她的姓氏或成就，而仅仅因为她是柯瑾而赞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