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王爷,您家夫人把退位诏书写成婚书了!
入伏第七日的蝉鸣正躁,我在守心书院的医案前誊抄新得的《岭南瘴气治法》,砚台里的墨汁被晒得泛着黏腻的光。
青鸾掀帘进来时,玄色劲装沾着未干的露水,发间银簪还滴着水——她定是翻了宫墙抄近路来的。
"夫人。"她把半卷染着朱砂印的密信拍在案上,纸角还带着焦痕,"今早卯时,太常寺卿在城郊破庙与三皇子暗卫碰头,这是烧剩的半页。"
我搁下狼毫,展开密信。
残纸上"登基大典""天罚异象""龙血玄冰"几个字刺得人眼睛疼——龙血玄冰是极北之地的寒玉,埋在地下能引雷火,若在大典时埋进丹墀,雷劈下来便是"天谴"之兆。
"他们怕萧凛继位名不正。"我指尖摩挲着信上的焦痕,"可皇帝禅位诏还没下,怎么就急成这样?"
"皇帝昨日已让司礼监拟了诏书。"青鸾的声音像淬了冰,"今早我去太医院,老院正说陛下咳得吐了血,可偏要在闭关前把这事定下来。"
我忽地站起,案上的医书"哗啦"散了一地。
窗外竹影摇晃,恍惚又看见太极殿里那把龙椅——如今它垫着三百零七个名字织成的暖垫,坐上去的人该是暖了,可这天下的人心,总还有冻着的角落。
"去取我书房第三层的檀木匣。"我对青鸾说,"秋月,把炭炉烧旺些。"
等青鸾捧着匣子回来时,炭炉里的火苗正舔着铜壶底。
我打开匣子,取出卷得方方正正的洒金笺,墨迹未干的"两姓合盟书"五个字在火光里泛着暖光。
"这不是退位诏。"我把婚书递给秋月,"是写给全天下的成婚帖。"
秋月接纸的手在抖,她跟着我从冷宫走到如今,最知道这张纸的分量——上面用小楷写着"治国如齐家,须互敬、互谅、互责、互助",更把"三书六礼"拆成了政务准则:纳采即广开言路纳忠谏,问名即走遍乡野查民情,亲迎即着常服踏泥路访百姓。
末了是我和萧凛的盟誓:"不弃不离,不论风雨;一人执剑,一人执药;共守山河,不负苍生。"
"夫人,这......"青鸾凑过来看,声音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礼部那群老古董要骂您乱了朝纲。"
"他们骂过我蠢笨,骂过我僭越,不差这一回。"我笑着把婚书塞进信封,"可百姓会懂——去年冬月西市卖炊饼的王婶说,她男人赌钱输光了米,是我教她在胡同口支药摊才活下来。
她不明白什么是正统,只知道日子暖了,就是好世道。"
三日后,守心书院的刻字坊连夜赶印的婚书被装进信鸽竹管,随着晨雾飞向四方。
我站在书院门口,看送书的学子们背着竹篓跑远,忽然想起填湖那年被埋的妇人们——她们若还在,大概会把这婚书贴在门楣上,像贴灶王爷画像似的,图个日子安稳。
变故来得比预想中快。
第五日晌午,萧凛踩着满地碎阳光冲进书院,玄色官服前襟沾着酒渍——他定是从吏部的鸿门宴上直接过来的。
"青黛!"他攥着张被揉皱的纸,我凑近看,是西市百姓自发抄的婚书,边角还沾着糖炒栗子的香气,"城门口排了半里长队,百姓要把婚书贴在城门楼;北境来信说,将士们把婚书抄在军旗背面;更绝的是,户部老尚书今早跪在我府门前,说要把婚书当'治官宝鉴'供在衙堂。"
他说着,从袖中摸出块温热的桂花糕——是我前日让秋月做的,"礼部那群人堵在宫门口哭天抢地,说'成何体统',可陛下把他们全轰走了。"他忽然笑了,眼角的细纹里落着光,"陛下说要见你,现在。"
太极殿的门槛还是那么高,我扶着萧凛的胳膊跨进去时,看见龙椅上的绣垫被阳光照得发亮,"王小花娘"的名字在金线里闪着光。
皇帝靠在软榻上,手里捏着半页婚书,眼角还挂着泪:"沈夫人,朕昨日撕了禅位诏。"
他指了指案上的碎纸,又摸出张新写的《授政谕》:"今以天下托于一双人——非因血缘,而信其心。"他咳嗽着握住我的手,"当年填湖的诏书是朕祖父批的,可这张婚书,是朕批的第一个'百姓的诏书'。"
登基大典改成"双主共治礼"那日,天刚蒙蒙亮,秋月就捧着我的素裙进来。
那是用守心书院织坊的野麻混桑蚕丝做的,裙角绣着我新制的"托"字——和龙椅绣垫上的"托"同模同样。
"夫人,王爷在门外等您。"秋月帮我别玉符时,声音带着颤,"他穿了玄甲,外面披了红绶,像......像要上战场娶亲。"
我推开门,晨雾里的萧凛确实像幅画——玄铁铠甲泛着冷光,肩头的红绶却烧得人眼睛发烫。
他看见我,大步走过来,铠甲相撞的声音里裹着暖意:"青黛,今日你不用跪。"
太和殿的台阶被擦得能照见人影,我们并肩往上走时,我听见丹墀下的百姓欢呼像浪潮。
龙椅前摆着两盏龙凤烛,烛芯是用守心书院学子们的头发搓的——他们说"心齐则火亮"。
"青鸾,点烛。"萧凛的声音比往日轻,却像敲在青铜上的钟。
青鸾举着火折子上前,火苗舔过烛芯的刹那,两盏烛同时腾起一人高的焰。
红光照在他铠甲上,照在我素裙的"托"字上,也照在殿外百姓举着的婚书上——那些被风吹得翻飞的纸页,像极了会飞的星星。
礼成时,萧凛忽然解铠甲。
我正愣着,就见他里面穿着件月白里衣,胸口用墨线绣着我写的《急救十要诀》。"当年在冷宫,你给我扎针时说'这副身子,我管定了'。"他声音低得只有我能听见,"现在,这天下,我们一起管。"
满朝官员跪了一地,可我知道,他们心里的那把椅子,大概也暖了。
多年后的雪夜,我靠在萧凛肩头看星。
书院门前的石碑上,新刻了三百多个新生儿名字——都是这几年吃饱穿暖的百姓家孩子。
当年织龙椅绣垫的铜锅被供在学堂中央,锅底的"我们曾饿过,所以永不忘记"还是那么清晰。
"要是当初我没穿过来......"我摸着他里衣上的药方,"这世道会怎样?"
他把我往怀里拢了拢,鬓角的白发蹭着我额头:"那就让我再找你一万年——哪怕天地重开,我也认得你写的婚书。"
窗外的雪越下越密,万家灯火却亮得比星星还稠。
正说着,秋月举着灯跑进来,雪花落在她发间:"夫人,六部尚书的联名折子到了......"
她的话被风雪卷走了半截,可我知道,这天下的故事,才刚刚翻到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