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陛下,您赐的金印被拿去换了菜篮子!
第二日早朝的龙涎香比往日更浓,我垂眸盯着自己绣并蒂莲的鞋尖,听着皇帝念那道赐印诏书。"镇国金印"四个字撞进耳朵时,殿外的檐角铜铃恰好响了一声——像根针,戳破了满殿的静默。
"持此印者,直入禁廷,百官跪迎。"大太监尖细的嗓音绕着蟠龙柱打转,我余光瞥见王御史的朝服下摆轻轻抖了抖。
这位总爱拿"祖宗成法"压人的老臣,此刻眼里正泛着暗喜的光——他们等的就是我佩着金印招摇过市的那一日,好坐实"女子干政"的罪名。
"沈青黛接印。"
萧凛的手覆上我手背时带着温度,金印被他托着递过来。
玉钮雕的是五爪金龙,鎏金的表面映着殿顶的明珠,刺得人眼疼。
我伸手去接,六斤重的金块坠得手腕一沉——原来所谓"圣物",不过是块压得人抬不起手的死铁。
退朝时,王御史的朝笏"当啷"撞在丹墀上,他故意提高声音:"这等重器,岂是内宅妇人能镇得住的?"我捏着金印的指节发白,却听见萧凛低笑一声,玄色蟒袍掠过我脚边:"内宅妇人?
本王的王妃,镇的是天下人心。"
回府时,金印被我搁在妆匣最底层。
药婆婆来送新晒的陈皮,瞥见那抹金光,立刻拍着膝盖直咂嘴:"这劳什子搁着做甚?
上回给西巷张婶子抓药,她还说米缸见底了呢。"
我望着她鬓角的白发,突然想起昨日在明理堂,有个小丫头举着破碗问:"娘娘,金印能换碗热粥么?"
"婆婆。"我打开妆匣,"明日去菜市,把这金疙瘩换两筐萝卜回来。"
药婆婆的眼睛亮得像点了灯:"成!
我就说,这东西搁箱底不如搁菜篮实在!"
七日后的晌午,青鸾掀帘进来时,发间的银铃还沾着市集的喧闹。"娘娘,"她憋着笑,"药婆婆用金印换了三筐菜,现在整个东市都炸了锅——"
话音未落,秋月举着茶盏冲进来,茶泼了半袖:"御史台的人在宫门外跪着,说要参您'亵渎神器'!"
我放下手里的《惠民粮册》,听见外头传来马蹄声。
萧凛掀帘而入时,玄色大氅还带着风,他手里捏着份折子,眉梢微挑:"王御史说'金印乃天命所系,岂容贱卖'。"
"那他倒是说说,"我把粮册推过去,上面记着今月饿晕在粥棚的百姓数目,"天命所系的金印,能填几个饿肚子的?"
萧凛突然笑出声,折子被他随手搁在案上:"方才批折子,朕(注:萧凛为摄政王,此处为口误或亲密称呼)说'放箱子底下,不如拿来买菜实在',把那老御史气晕了。"
话音刚落,青鸾的脸突然沉下来:"暗桩回报,三皇子的人在查金印下落,想坐实'王妃失印'的罪名。"
秋月攥着帕子直跺脚:"那可怎么办?金印要是找不回来——"
"找不回来才好。"我掀开里间的布帘,三十个工匠正围着熔金炉忙碌,金液在炉里翻涌,像团烧红的云,"昨日夜里,我已让人把金印熔了。"
"熔了?!"秋月的帕子掉在地上。
"熔成三百块小铜牌。"我拾起块刚铸好的铜胚,正面"信"字还带着铸模的温度,"每块能换五升米,背面刻'一餐一诺'——以后惠民饼坊的监督员,就用这个。"
青鸾接过铜牌,指腹蹭过"信"字:"丢失即失效,铜胚掺了朱砂,仿不了。"
"更妙的是,"我望着工匠将最后一滴金液倒进模子,"持牌人还能在饼坊领药膳汤。
昨日试发了五十块,西市的粮铺今天就主动把掺沙的米撤了——他们说,'要是被戴铜牌的阿婆查到,整个巷子都不买他家的粮'。"
萧凛的手指轻轻抚过铜牌,眼底的光比金液更亮:"你这哪是熔金印,是铸民心。"
半月后,青鸾从江南回来,袖中还沾着吴地的稻香:"苏州试点的粮铺,粮食浪费少了七成。
有个农妇举着铜牌给我看,她说'从前官爷来查粮,我藏着米缸躲;现在戴铜牌的阿婶来,我抢着掀开米袋让她看'。"
我正给药婆婆配治咳的药,闻言抬头:"那孩子呢?"
"东市有个小娃举着铜牌满街跑,"青鸾的嘴角翘起来,"喊着'妈妈说,这个比爹爹的官帽还管用'。"
那话传到宫里时,皇帝正微服在东市吃茶。
后来听小太监说,陛下盯着那孩子手里的铜牌看了半柱香,回宫后把传国玉玺搁在龙案上,对满朝文武说:"治天下者,不在印,而在信。"
入秋的傍晚,灶房飘着新腌的酱菜味。
我蹲在灶前添柴,萧凛的影子突然罩下来。
他手里提着剑,剑鞘上的宝石在暮色里发暗:"听说全城都在找那枚金印?"
"早变成三百个阿婆的手信了。"我用竹筷搅着砂锅里的药材,"你说,是金印压得人跪,还是铜牌让人愿意开米袋?"
他没说话,解下佩剑轻轻搁在案上。
剑穗扫过那堆铜牌,"当啷"一声轻响。
"凛,"我望着灶里的余烬,"一把剑能护江山十年,可一碗热粥,能让一个人记三十年。
我要的不是他们怕金印,是他们记得——谁给过他们热粥。"
他俯身抱住我,龙涎香混着药香涌进鼻端:"那以后,我的剑,就守你这口锅。"
窗外的夕阳斜斜照进来,落在案头的铜牌上。"信"字被镀了层金,像落了满桌的星子。
青鸾的声音突然从院外传来:"娘娘,宫禁的值夜守卫今日换了批新人。"
我捏着铜牌的手顿了顿。
风掀起门帘,带进片银杏叶,正落在"信"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