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烬余（下）
7
沈烬踹翻油灯，火舌瞬间吞没床榻。
浓烟中，他裹着萧明璃破窗而出，落地时闷哼一声——那支毒箭还扎在肉里。箭尾的龙鳞纹在火光中泛着幽蓝，是淬了"锁龙散"的征兆。
"放箭！"
漫天箭雨袭来，沈烬突然转身将萧明璃护在身下。她听见箭矢入肉的闷响，数支铁箭穿透他的肩胛骨，锋镝堪堪停在她鼻尖前三寸。
血腥味扑面而来。沈烬的瞳孔泛起诡异的鎏金色，这是暗卫死契发作的征兆。他单手抱起她滚入枯井，另一只手仍死死攥着那半块虎符。
井壁湿滑，沈烬用血肉模糊的手掌抵着石缝减速。萧明璃摸到满手黏腻，借着透入井底的微光，看见他五指指甲全部外翻，像是被人用铁钳生生拔起过。
"你......"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沈烬摇头，沾血的手指在井壁上画了个古怪符号。青苔剥落处露出机关——这是口伪装的军井！
---
8
暗道尽头是座荒废的演武场。
沈烬刚点燃火折子就栽倒在地，肩头黑血已蔓延至心口。萧明璃撕开他衣襟，发现毒纹像活物般在皮肤下游走，组成"诛逆"二字——这是龙鳞卫的独门剧毒。
"解药呢？"她翻找他腰间革囊，却摸到个青瓷瓶。
标签上"哑药"二字刺得她眼眶生疼。
沈烬突然挣扎起来，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他竟伸手去抢药瓶，动作慌乱得像在保护什么珍宝。争夺间瓶塞脱落，褐色药丸滚落满地。
萧明璃愣住。
这哪是什么哑药？分明是"浮生醉"——能让人痛觉麻木的禁药！难怪他每次受刑都面无表情......
"你一直在吃这个？"她声音发抖。
沈烬垂下眼帘，从怀中掏出油纸包。展开是干枯的雪灵芝，解药主材。纸角写着："需暗卫心头血为引"。
---
9
演武场突然震颤。
兵器架轰然倒塌，露出后方暗门。沈烬强撑着推她进去，自己却跪倒在门槛外。鎏金瞳孔渐渐涣散，他做了个奇怪的手势——拇指抵住心口烙印，四指张开如花瓣。
暗卫死誓：**焚心为炬，照尔归途**。
萧明璃被惯性带入暗室，石门在身后轰然闭合。最后一眼，她看见沈烬拔出腰间匕首，决绝地刺入心口烙印。
鲜血喷溅在石门蟠龙纹上，竟激活了隐藏机关。整面墙缓缓翻转，露出满室舆图。正中央沙盘微缩着北疆地貌，其中某处山谷插着面小旗——
旗上绣着歪歪扭扭的"璃"字。
---
10
暗室油灯将尽时，萧明璃在沙盘下发现暗格。
里面躺着本《烬余录》，墨迹尚新的末页记载：
"永昌三年春，公主说北疆雪景最美。属下在苍岚谷建了避寒别院，每年添砖加瓦。若活到太平......"
后半截被血污遮盖。
书页夹着张泛黄的纸，是她七岁时乱画的"丑房子"。当时随手扔了，此刻却在这千里之外的地下密室重现，边角还被摩挲得发毛。
远处传来石门开启的轰鸣。萧明璃攥紧图纸，突然看清背面极小的一行字：
"璃娘若见，速烧。沈烬不配。"
---
11
天光刺目。
萧明璃爬出密道，看见沈烬倒在血泊里。心口插着匕首。怀里散落出一张油纸。
她认得这油纸。
七岁那年赏梅宴，她随手把咬了一口的糖扔给马奴。后来听说那奴才被掌嘴二十，因"秽污御赐"。
原来他留到现在......
"狗奴才......"她哽咽着去探他鼻息，"本宫命令你......"
指尖触到微弱的温热。沈烬突然睁开眼，鎏金瞳孔已恢复漆黑。他颤抖着抬起手，指尖在她袖口轻勾——
像很多年前，那个不敢碰公主衣角的小暗卫。
（第一章·完）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