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奇怪的梦

那晚，杨戬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他站在一座巨大得无法想象、仿佛由星辰和云雾构筑而成的宫殿中央。

穹顶高远，雕刻着难以理解的古老图腾，冰冷的玉石地面倒映着幽暗的光。

他的对面，站着一个身影。没有面孔，只有一片混沌的光影，却散发着一种令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既熟悉又无比陌生的气息。他想开口询问，想看清对方是谁，想弄明白自己为何在此。但就在他试图发声的瞬间——

脚下的地面毫无征兆地碎裂！如同脆弱的琉璃。

失重感猛地攫住了他。

他和那个无脸的身影，一同向着下方深不见底、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深渊，急速坠落！风声在耳边凄厉尖啸……

嘶——

杨戬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像是要挣脱束缚。冷汗浸透了单薄的里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他用力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头痛欲裂。

真是个……古怪透顶的噩梦！

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难道就因为晚上听了那个该死的二郎神传说？

怎么可能！ 杨戬用力甩了甩头，像是要把那些荒诞的念头甩出去。杨戬啊杨戬，那只是你昨天才第一次听说的、一千年前的老古董故事！你不过是个有点本事、想在长安混出个样来的普通有志青年（或者说打工仔），跟那种神话人物八竿子打不着！

难道是……托梦？某种启示？

他忍不住被自己这离奇的想法逗得干笑了两声，随即又觉得这念头蠢得可笑。可……万一呢？心底有个微弱却执拗的声音在反问。那梦中的心悸和坠落感，真实得可怕。那无脸人……是谁？那宫殿……又是什么地方？

啪啪啪啪啪啪啪！

一阵急促得如同擂鼓般的拍门声，粗暴地打断了他混乱的思绪，几乎要把那扇并不结实的木门拍散架。

“杨戬！杨戬！你醒了没？！还有半小时就要出发了！你收拾好了吗？！狄大人已经在楼下等啦！！！”

李元芳那标志性的、带着点尖利的嗓音穿透门板，充满了十万火急的味道。

杨戬一个激灵，几乎是扑向枕边的手机，屏幕亮起——

七点半了！

卧槽！居然睡到这个点了！！！要是让那个一丝不苟、铁面无私的狄仁杰知道是因为胡思乱想传说和噩梦耽误了时间……

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什么二郎神！什么无脸人！什么深渊坠落！通通都给老子滚到九霄云外去吧！！！！！

“我马上就好！！！！！！！” 房间里爆发出杨戬惊天动地的吼声，伴随着一阵兵荒马乱、桌椅碰撞的声响，他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开始折腾自己。

西北角的集市，即使在风沙频仍的云中漠地边缘，也依旧喧嚣。驼铃叮当，商贩的吆喝声混杂着各种口音，空气中弥漫着香料、皮革和烤馕的味道。狄仁杰一行四人混在人群中，目标明确——寻找那个出售了大量深入漠地装备的商人。

　　调查起初并不顺利。大部分商贩要么讳莫如深，要么只提供些模糊的信息。“长安来的大客户？嘿，这年头敢往深处走的，哪个不是遮遮掩掩的？”一个贩卖水囊的老汉嘟囔着。另一个皮货商则警惕地打量着他们：“打听那么多作甚？金庭城那鬼地方，去的人多，回来的少！”

　　“金庭城？”狄仁杰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地名，迅速记录。杨戬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站在集市里某个摊位上，看似在挑选东西，实则还是念念不忘。

　　“喂！二狗子，发什么呆！”李元芳拽了拽他的衣角，指向不远处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看那边，那个卖奇怪工具的老头，眼神躲躲闪闪的，肯定知道点什么！”

　　四人围了过去。那摊主是个精瘦的老头，摊位上摆满了造型奇特的金属工具、磨损严重的地图和锈迹斑斑的罗盘。狄仁杰亮出大理寺的令牌（在云中，长安官府的威慑力有限，但总比没有强），开门见山：“老人家，打听个事。三天前，是否有个长安口音的人，在你这买了大量深入漠地的装备？绳索、特制水囊、耐风沙的帐篷？”

　　老头眼神闪烁，瞥了一眼令牌，又扫过四人，最终压低声音：“……是有这么个人。出手阔绰，不问价钱，只要最好的、最耐用的。他说……要去‘金庭的废墟里，找点老东西’。”

　　“金庭废墟？”扁鹊皱眉，“就是刚才提到的那个‘金庭城’？”

　　“就是那儿！云中漠地深处最邪门的地方，传说被神明诅咒过！”老头声音带着恐惧，“几十年前河洛的人用一场大火烧光了地上的城，地下的矿场也塌了，听说还有一个长城来的人死在矿产，去金庭的人不是疯了就是失踪！那地方……是死地！你们可千万别……”

　　“他往哪个方向去了？”狄仁杰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

　　老头无奈地指了指西北方，茫茫沙海的深处：“就那边……大概......骑着一匹耐力极好的沙驼，带了足够支撑一个月的物资……你们真要追？听我一句劝……”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马达轰鸣声由远及近，粗暴地打断了老头的劝说。一辆造型粗犷、轮胎巨大、车身覆盖着防沙鳞甲和尖锐撞角的奇特“沙舟”，一个漂亮的甩尾，稳稳地停在摊位前，扬起一片沙尘。

　　驾车的是一个身姿矫健的女子，一头利落的短发，脸上带着防风沙的护目镜，身穿便于行动的皮质劲装，腰间挎着改造过的弩箭，浑身散发着一种野性不羁的沙海气息。正是云中漠地有名的游侠——戈娅。

　　“老鬼头，上次让你留的‘沙蜥筋’呢？”戈娅跳下车，声音爽利，目光锐利地扫过狄仁杰四人，尤其在狄仁杰腰间的令牌和杨戬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审视。

　　“哎哟，戈娅姑娘，您要的东西早备好了！”老头连忙从摊位下拿出一个包裹递过去。

　　戈娅付了钱，接过包裹，却没有立刻离开。她看着狄仁杰：“长安来的？追人？追到金庭废墟去？”她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讶和一丝……看傻子般的玩味。

　　“你知道些什么？”狄仁杰沉声问。

　　戈娅嗤笑一声，靠在她的沙舟上：“知道那是吃人的地方。最近半个月，沙漠深处的地磁乱得邪乎，沙暴比往年频繁得多，规模也更大。就凭你们这身行头，”她指了指李元芳的飞镖和扁鹊的药箱，“还有这细皮嫩肉的，”目光扫过杨戬，“想去金庭？给沙虫当点心还差不多。”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狄仁杰身上，带着一丝认真，“不是吓唬你们，没有熟悉沙漠的老手带路，没有可靠的载具，你们连废墟的影子都摸不到，就得葬身沙海。”

　　就在这时，远处的地平线，一抹不祥的、浑浊的黄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蔓延，吞噬着湛蓝的天空。空气仿佛瞬间变得粘稠沉重，原本喧嚣的集市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戈娅脸色骤变，猛地摘下护目镜，死死盯着西北方：“糟了！‘沙龙王’来了！”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沙龙王？”李元芳不解。

　　“特大沙暴！”戈娅语速极快，一把拉开车门，“不想死的就快上车！这风暴能掀翻城墙！集市挡不住！最近的避难所是西北方向十五里外的一处古遗迹废墟！快！”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一阵强风猛然刮来，带着刺耳的呼啸和冰冷的沙粒，打得人脸颊生疼。集市瞬间大乱，商贩们惊慌失措地收摊，驼铃声、哭喊声、叫骂声响成一片。

　　狄仁杰当机立断，没有丝毫犹豫：“上车！戈娅姑娘，请带路！”他一把将还在发愣的李元芳和杨戬推向沙舟后座，扁鹊也迅速收起药箱跟上。

　　戈娅一脚油门，沙舟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巨大的轮胎碾过沙地，如离弦之箭般冲出了混乱的集市，向着那片正急速吞噬天地的昏黄沙幕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