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死寂中流淌。李元芳死死盯着手机屏幕，眼睁睁看着那刺眼的数字从 40% 一路跳到了 32%。他焦躁地跺了跺脚，目光再次投向杨戬消失的黑暗通道尽头。
“狗哥怎么还没回来啊——” 他在心里哀嚎，“迷路了？不可能啊！一条直道拐几个弯，连我都能记住！二狗子再不靠谱也不至于……” 不安像冰冷的藤蔓，悄然缠紧了他的心脏。
狄仁杰面无表情地起身，拍掉衣袍上沾染的尘土。他走到地下河边，拾起那个粗糙的石碗，舀起冰冷的河水。回到囚徒身边，他再次蹲下，少量多次的将水喂给囚徒。他到底在地牢里待了多久？他记起了那个老商人说的，几十年前，河洛的军队在这里放了一把火，这里的矿也被毁了……在缺少食物的情况下，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家伙在地底待了多久？ 他想起老商人说过的话：几十年前，河洛军队在此处放火焚城，矿场也随之毁于一旦……在断绝食物来源的绝境里，他是如何存活至今的？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狄仁杰心底滋生，冰冷而沉重。这个看似奄奄一息的囚徒，绝非善类，恐怕会带来难以想象的麻烦。
“狄仁杰——狄仁杰——我们来了！！”
杨戬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从通道深处传来。紧接着，他和扁鹊的身影出现在微弱的光芒边缘。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扁鹊的声音依旧冷静，他松开搀扶杨戬的手，“路上出了点状况。伤员情况如何？” 他边说边快步走向地上的囚徒，准备检查。
狄仁杰的目光却先落在了杨戬身上。后者身边的根源之目光芒黯淡，如同风中残烛，仅仅能勉强勾勒出他疲惫的轮廓和脚下那个……勉强能称之为“人形”的物体。杨戬的状态，显然比离开时更差了。
扁鹊蹲在囚徒身边，为囚徒检查身体，手指搭上对方枯瘦的手腕，闭目凝神。片刻后，他站起身，习惯性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查出什么？” 狄仁杰沉声问道。
“生命力顽强得惊人。” 扁鹊的语调带着一丝职业性的惊叹，“是体内残存的魔道之力，正是这股力量，在食物断绝后支撑了他漫长的岁月，如同进入最低能耗的‘休眠’。加上附近有水源，才得以苟活至今。外伤不足为惧，多是陈年旧痂，愈合得尚可。我已给他服用了基础恢复药剂，剩下的只能靠他自己慢慢调养。”
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变得锐利：“真正的麻烦在于：长期囚禁导致四肢萎缩麻木，畏光，视力严重受损，语言功能也可能退化。”
“他之前开口求救过。” 狄仁杰提醒。
“能沟通是好事，但别掉以轻心。” 扁鹊的声音压低了，“在绝对黑暗和孤独中浸泡三千年的人，心灵早已扭曲。他的脉象里盘踞着一股郁结的戾气，必有未解之恨，深如渊薮。务必……万分小心。” 他的目光与狄仁杰交汇，传递着无声的警告。
“嚯！没想到这破地底下还真有活水！这下可解了燃眉之急！” 戈娅的声音打破了凝重的气氛。她蹲在河边，捧起水大口喝了起来，略带咸腥和铁锈味的液体滑入喉咙。水声让她恍惚间想起了“瀚海之心”的传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野心。
解了渴，她刚想擦嘴，余光瞥见身边多了一团毛茸茸的影子——李元芳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凑了过来，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地下河的对岸。
“小耗子！吓我一跳！” 戈娅拍着胸口，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看什么呢？那儿除了黑还能有啥？”
“洞。” 李元芳的声音笃定，耳朵微微耸动，“河对面，有个洞。”
“洞？” 戈娅挑眉，杨戬那点微光连脚下都照不清，更别说对岸了。“行，那就让姐姐给你照个亮！” 她利落地从随身行囊里掏出一个高功率便携探照灯，“咔哒”一声按下开关！
霎时间！
一道刺目欲盲的白色光柱撕裂黑暗，如同闪电般直射对岸！瞬间将那片区域照得亮如白昼！一个黑黢黢、边缘带着明显人工开凿痕迹的洞口，赫然呈现在众人眼前。
“嚯！小耗子，你这眼神可以啊！” 戈娅惊叹。
“喂！戈娅！你搞什么——” 狄仁杰被强光刺得眼前发花，忍不住抬手遮挡，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哎呀呀，别紧张嘛长官～” 戈娅晃了晃探照灯，光束在洞口扫过，“你的魔种小兄弟眼神好使，非说对面有洞，乌漆嘛黑的看不清，我这不就帮个忙嘛～”
“狄大人！” 李元芳指着洞口，语速飞快，“那洞有人工开凿的痕迹！极可能是以前的犯人试图挖通的逃生通道！而且——”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空气的流动，“有风！风是从那个洞口方向流进来的！《大理寺野外自救手册》洞穴篇明确记载，有持续气流的洞穴极可能是通往外界的出口！”
“很好！” 狄仁杰掏出手机，屏幕显示已是晚上七点多，“大家在此休整一夜，养足精神，明日一早出发探洞！”
扁鹊借着杨戬稍稍恢复一些的光亮，在角落的骸骨堆旁找到几片尚未完全腐朽的衣物碎片。他随手捡起一块小石头，用碎布条缠绕几下，注入一丝魔力——一个简易的“探路傀儡”便制作完成。他暗暗使用魔道之力，那布娃娃便晃晃悠悠地飘起，朝着新发现的洞口飞去，先行探路。
杨戬恢复了些许体力，便再也坐不住了。他对那个自称来自金庭的囚徒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关切。先是他用自己的武器小心翼翼地替囚徒梳理纠结如枯草的乱发，又在狭小的牢室里仔细翻找，仿佛在搜寻什么重要的东西。终于，他在一个腐朽的木箱底层，找到了一件相对完整的粗布衣物。他用力拍打掉积年的灰尘，动作近乎轻柔地给昏迷的囚徒换上。
然而，这似乎还不够。杨戬偷偷瞥了一眼同伴：扁鹊正全神贯注操控着探路傀儡；狄仁杰和李元芳依偎着闭目养神；戈娅在河边清理着装备，无人注意他这边。一丝不易察觉的金色微光，悄然从他搭在囚徒肩头的手掌渗出，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渡入对方枯竭的躯体。
清晨九点，囚徒在颠簸中悠悠转醒。身体的痛苦似乎减轻了些，一股久违的暖流在四肢百骸缓缓流淌，驱散了部分深入骨髓的阴寒。昏迷中感受到的那股能量……熟悉又陌生……
意识逐渐清晰，他发现自己正伏在一个宽阔的背上。隔着粗糙的布料，对方温热的体温清晰地传来，那是他在永恒的冰冷黑暗中几乎遗忘的感觉！周围是杂乱的脚步声、低语声和衣物摩擦声，这些声音像针一样扎着他的耳膜和神经，带来阵阵眩晕恶心，但他强忍着。这份背上传来的、鲜活的温热，让他恍惚间想起了遥远的童年：
阳光，绿洲，爹娘温暖的笑脸……直到战争的铁蹄踏碎了一切！爹爹倒在血泊中，舅舅背叛了娘亲，将她重伤后囚禁在大山深处。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假惺惺地收留自己，却让自己在仇敌的阵营里受尽屈辱，那个道貌岸然的混账，我必将复仇。
囚徒不自觉地收紧了环抱着对方脖颈的手臂，仿佛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在这无边的绝望深渊里，竟还有人愿意向他伸出援手，给予他一丝微光般的温暖，带他逃离这炼狱……这份恩情……他，感激不尽。
“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背着他的恩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关切地问。
“好……好多了……” 囚徒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久未开口的生涩，“多谢……恩人……” 他将脸埋在那温热的肩颈处，贪婪地汲取着这份阔别一千年的暖意。
“举手之劳。对了，” 恩人温和地问，“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姓刘，名沉香。叫我……沉香便好。” 他低声回答。
“沉香？沉香木？好名字。” 恩人的语气带着赞许。
“不敢当……敢问恩人大名？” 沉香的心跳莫名加速。
“哦，我叫杨戬。那个大夫是扁鹊，头发带点绿的是狄仁杰，小耗子叫李元芳，那位女侠是戈娅。”
杨……戬？沉香的身体猛地一僵！后面那些名字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瞬间从他耳中消失！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那两个字在脑海中疯狂撞击、轰鸣！
杨戬发现身上人不对劲，担心问道：“你没事吧？”
“杨戬？！” 他失声惊叫，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而剧烈颤抖，“你……你不认得我？！”
“不认得。” 杨戬的声音带着纯粹的茫然和一丝因对方剧烈反应而产生的担忧，“可能以前我们见过吧，自从把脑子摔傻了就把很多以前的事忘了。”他小小的嘀咕。
重名……一定是重名！ 沉香趴在杨戬背上，内心疯狂地自我辩解，试图压制那汹涌而出的、被背叛的愤怒和仇恨。那个冷酷无情、背叛亲缘的畜生，怎么会救他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侄子？！他巴不得我烂死在地牢里才对！！！
然而，命运很快便撕碎了他自欺欺人的幻想，现实会给他当头一棒。
当重案组顺利离开地牢，当沉香的双眼能看清时，他迫不及待的看向杨戬，瞳孔微缩，那是他在黑暗地牢里记恨了一千年的脸，是那个时时刻刻想要复仇的脸！！！
沉香木然地撑起身体，甚至还有一些摇晃，他认不出我来了？还是时间太久远他早就忘了自己还有一个侄子？但他强行站稳。
他死死盯着杨戬的脸，眼神从最初的茫然、确认、到难以置信，最后凝聚成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封的寒潭。
“哎，别急着站起来！你身体还虚得很！” 杨戬见他摇摇晃晃，立刻伸手想要搀扶，语气中满是真诚的关切。
这关切听在沉香耳中，却成了世间最恶毒的嘲讽。
他在干什么？！演什么虚假的亲情戏码？！是在故意羞辱我吗？！用这种廉价的怜悯？！
沉香的沉默，是火山爆发前死寂的临界点。没有断流枷锁，右手凝聚能量召唤沉寂已久的武器，沉寂了一千年的力量在血脉中咆哮！空气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一把造型古朴、刃口却流转着森然寒光的开山巨斧，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没有一丝犹豫！积蓄了一千年的恨意、屈辱和绝望，在这一刻化作撕裂空气的厉啸！
沉香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凶光，用尽全身力气，手臂肌肉虬结贲张，那柄饱含恨意的巨斧，带着斩断宿命的决绝，朝着杨戬毫无防备的脖颈，狠狠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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