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急诊科的灯光白得刺眼。温念靠在角落的塑料椅上，手背上贴着输液后的止血棉。护士弯腰给她换纱布时，领口滑出的项链坠子晃了一下——温氏私立医院的logo在灯光下一闪而过。

"比上次多两毫克。"护士把注射器塞进她包里，声音压得极低，"老爷子让带的。"

温念没接话，指腹摩挲着病历本上"五年存活率"那行数字。钢印压出来的"15%"有点硌手，像谁用刀尖刻上去的。

玻璃门突然被撞开。陆景琛带着风雨闯进来，西装下摆滴下的水在瓷砖上连成一道黑线。人群自动分开，几个举着吊瓶的病人慌忙避让。

"跟我去MD安德森中心。"他抓住她手腕时，输液港的针眼又渗出血丝，"现在！"

温念抬头看他。他睫毛上还挂着雨珠，领带歪在一边，是她三年来从没见过的狼狈样。真稀奇，她想，原来陆总也会淋雨。

"比苏婉儿下午掐的力道轻多了。"她抽出手，病号服袖口蹭到血迹，"她装晕倒那会儿，指甲差点抠进我骨头里。"

陆景琛的瞳孔猛地收缩。他张嘴想说什么，护士站突然响起广播："肿瘤科温念，请速到3号窗口。"

塑料椅"吱呀"一声。温念起身时晃了晃，陆景琛下意识去扶，却被她背包撞开。包没拉严实，露出半截止痛药盒子，包装上的骷髅头标志格外扎眼。

"那些药......"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放心，吃不死。"温念把病历本塞进包里，"癌细胞可比你的冷暴力温柔多了。"

护士站窗口排着长队。她刚站定，陆景琛就从后面压上来，胸膛几乎贴到她后背。湿热呼吸喷在她耳后："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治疗？"

温念没回头，手指敲着台面。玻璃倒影里，他脖子上还留着道红痕——苏婉儿下午表演"晕倒"时抓的。

"把碎纸机里的东西拼回去啊。"她突然笑了，"就像你拼那些病历一样。"

排在前面的大爷突然咳嗽起来。陆景琛不得不后退半步，温念趁机把预约单塞进窗口。护士扫了眼单子，突然抬头多看了她两眼。

"温小姐？"护士从柜台下抽出个牛皮纸袋，"今早有人送来的。"

纸袋很轻。温念刚捏到里面的硬物，陆景琛就劈手夺过去。纸袋撕裂的声音引得众人侧目，一张泛黄的B超单飘出来，慢悠悠落在他皮鞋上。

"自愿终止妊娠......"他弯腰去捡，念出声的瞬间像被烫到似的松开手，"领证前一天？"

温念看着单子上的日期。那天她刚从肿瘤科出来，婚纱店打了三个催她去试衣服的电话。而现在，这张纸就躺在陆景琛脚边，像片枯了很多年的落叶。

"现在看这个有意义吗？"她弯腰去捡，被他抢先按住手背。

"如果当时我知道......"

"你知道的。"温念猛地抽出手，"那天晚上，苏婉儿给你发了张假孕检单。"她指向急诊科大门，"要不要去看看她今天又伪造了什么？"

陆景琛的手机突然震动。苏婉儿的名字跳在屏幕上，配合着特别设置的粉色爱心气泡。温念看着那个气泡，突然从包里抽出张纸拍在台面上。

"巧了，我这也有一张。"她抖开皱巴巴的检查单，"楼上VIP病房的苏小姐，HCG数值是0呢。"

护士站突然安静下来。几个举着吊瓶的病人悄悄后退，有个举着冰袋的大妈差点撞到输液架。陆景琛盯着那张单子，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不可能，她明明......"

"明明什么？"温念把单子翻过来，"三年前用假孕检逼我流产，现在又演这出？"她突然凑近，消毒水味混着极淡的血腥气，"陆景琛，你到底是瞎还是蠢？"

广播又响了。这次是呼叫心血管内科的医生去VIP病房。温念转身就走，陆景琛去拽她胳膊，却抓到一截空荡荡的袖管——病号服里她的手臂细得惊人。

"监控室在二楼。"她甩开他时，背包里掉出个药瓶，骨碌碌滚到他脚边，"去看看三年前的录像，看看你挑婚戒的时候，我在干什么。"

药瓶标签上的日期刺得陆景琛眼睛发疼。他弯腰去捡，发现瓶底还贴着张便签条：「婚礼前最后一次化疗，别让老爷子知道」。

楼梯间的感应灯坏了。温念扶着栏杆一步步往上走，身后传来陆景琛追上来的脚步声，沉重得像谁在捶打鼓面。拐角处有扇窗没关严，雨丝斜飞进来，打湿了她后颈的碎发。

"温念！"他在楼梯中间拦住她，胸口剧烈起伏，"至少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告诉你每次化疗后我吐得昏天黑地？告诉你我偷偷倒掉多少止痛药？"她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的输液港，"还是告诉你，这里埋着根管子，每次你碰我的时候——"

陆景琛像被雷劈中般僵住。三年来那些被她推开的夜晚，那些总说"累了"的回避，突然都有了新的指向。他伸手想碰那个小小的凸起，却在半空被拍开。

"晚了。"温念扣好扣子，"现在碰我只会想吐。"

监控室的门虚掩着。保安见到陆景琛立刻站起来，被他一个手势挥退。满墙屏幕闪着蓝光，最中间那台正回放三年前的影像：穿着病服的温念蜷在洗手间角落，怀里抱着本婚纱样本册，吐得浑身发抖。

陆景琛扑到操作台前。日期显示这是他们婚礼前三天，而录像右上角的小窗里，可以看见他自己正在珠宝店试戒指。

"往前调。"他嗓子哑得不像话，"再往前......"

画面跳转到肿瘤科走廊。年轻的温念独自坐在长椅上，手里攥着张纸。镜头拉近时，"妊娠终止同意书"几个字清晰可见。她盯着单子看了很久，最后慢慢把它对折，塞进了婚纱店的宣传册里。

操作台突然"滴"的一声。新弹出来的窗口显示着今天的监控：VIP病房里，苏婉儿正对着镜子往脸上扑粉，床头柜上摆着份崭新的"孕检报告"。

陆景琛一拳砸在屏幕上。玻璃裂开的瞬间，楼下突然传来喧哗。他冲到窗边，正好看见温念钻进出租车，而急诊科门口，几个护士正围着台碎纸机——机器吐出的纸屑上，"临终关怀"四个字被雨水泡得发胀。

雨更大了。陆景琛摸到口袋里的药瓶，发现便签背面还有行小字：「其实那天，我听见你给苏婉儿打电话了。你说，婚礼只是走个过场」。

\[未完待续\]出租车在雨幕中划出一道水痕。温念透过模糊的后窗玻璃，看见陆景琛追到急诊科大门口的身影被雨水冲刷得支离破碎。她低头拧开药瓶，倒出两粒白色药片含在舌下，苦味瞬间在口腔里蔓延。

"去西郊墓园。"她对司机说，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在雪地上。

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了眼她苍白的脸色："小姐，这天气......"

"加钱。"温念把包里所有的现金抽出来扔在前座。钞票散开的瞬间，她看见夹层里露出的半张照片——三年前婚纱照的边角，陆景琛的侧脸在闪光灯下显得格外温柔。

手机在震动。屏幕上跳动着"温宅"的来电显示，她直接关机，指甲在电源键上留下一道白痕。车拐弯时，背包里的牛皮纸袋滑出来，露出半截金属光泽。

墓园的松柏在暴雨中摇晃成黑影。温念没撑伞，雨水很快浸透病号服，布料黏在锁骨下的输液港上，传来阵阵刺痛。她跪在某个无名碑前，从纸袋里掏出把小巧的折叠铲。

泥土被雨水泡得松软。铲子挖到第三下就碰到硬物，是个锈迹斑斑的饼干盒。打开时铰链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里面躺着只小小的银手镯，内圈刻着"给没来得及见面的宝贝"。

远处有车灯刺破雨幕。温念把手镯套在输液港的位置，冰凉的金属贴上发烫的皮肤。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听见陆景琛在喊她名字，声音被风雨撕成碎片。

"老爷子的人跟了你三个月。"他突然跪在她身边，雨水顺着下颌线滴在饼干盒上，"他们连这个都找到了？"

温念用铲尖拨弄着手镯："你猜盒子里原来装的是什么？"她突然笑起来，"是化疗掉的所有头发，我埋在这里......"铲子"当啷"一声掉在碑石上，"和我们的结婚请柬一起。"

陆景琛去抓她手腕时，输液港的针头被扯到，血珠渗出来染红了银手镯。温念没喊疼，只是盯着他身后某处："你看，他们来了。"

三辆黑色轿车呈包围之势停下。为首的保镖举着伞走来，伞面印着温氏家徽："大小姐，老爷子请您现在回老宅。"

温念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她看见最后一辆车里坐着穿白大褂的人影，车窗上凝结的雾气被擦出一小块透明，露出对方胸前的麻醉医师资格证反光。

雨夜病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