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霁家的门铃在凌晨四点响起。
他拉开门的瞬间，程野整个人向前栽倒，额头重重磕在他肩膀上。血腥味混着雨水的潮湿扑面而来，林霁摸到对方后背的布料已经结成了硬壳——是干涸的血。
"别开灯。"程野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窗帘拉上。"
月光被隔绝在外，黑暗里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林霁的助听器捕捉到程野牙齿打颤的细响，频率和他继父摩托车引擎的震动惊人地相似。他摸索着去拿医药箱，手腕却被钳住。
"先看这个。"程野塞来个U盘，金属外壳上凝着血珠，"继父的账本。"
厨房的水龙头没拧紧，滴水声在寂静中像定时炸弹倒计时。林霁用棉签蘸着双氧水，一点点清理程野眉骨的新伤。血迹褪去后，露出下面缝线的痕迹——是苏雯的手法，针脚细密得近乎病态。
林母的卧室门吱呀一声开了。
两人同时僵住。程野的手本能地摸向腰间——那里别着从继父那儿偷来的折叠刀。脚步声停在客厅，接着是玻璃杯碰撞的轻响。林霁轻轻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母亲只是起来吃安眠药。
"你睡我房间。"他凑到程野耳边，"伤口要缝合。"
程野却突然站起来，碰倒了茶几上的相框。玻璃碎裂声惊动了林母，她的影子在门缝下晃动。林霁迅速把程野推进卫生间，自己挡在门前。
"小霁？"母亲的声音带着药效初起的模糊，"你醒着？"
"做梦了。"林霁盯着地上那摊血迹，"梦见爸爸。"
门外的影子静止了几秒，最终缓缓退去。卫生间的门却开了条缝，程野递出条湿毛巾，示意他擦掉地板上的血渍。月光从百叶窗漏进来，在他脸上切出平行的光痕，像监狱的铁栅。
林霁的床单上还留着消毒水味道。
程野趴在床上，后背的伤口像张狰狞的地图。林霁用镊子夹出嵌在皮肉里的玻璃渣，每一块都映着两人变形的倒影。最深处的那片上沾着暗蓝色物质——是继父书房台灯的碎釉。
"他发现了账本。"程野把脸埋进枕头，声音闷闷的，"用台灯砸我时，我看见了苏雯的签名。"
林霁的手顿了一下。缝合针在酒精灯上烧得通红，穿透皮肤时带起细小的颤抖。程野的肌肉绷得像拉满的弓，但没发出一点声音。只有床头那本《临床创伤图谱》被攥得卷了边——是林霁父亲留下的。
"她负责采购过期器材。"程野突然说，"三年，十七万。"
晨光透过窗帘时，林霁打完了最后一个结。程野已经半昏睡过去，左手还紧握着U盘。林霁轻轻掰开他手指，发现掌心刻着个歪斜的"忍"字——和继父皮带扣上一模一样，只是方向相反。
煎蛋的香气弥漫厨房时，林母出现了。
她穿着十年前的老旧睡袍，袖口还沾着林霁小学时的颜料渍。看到餐桌旁的程野时，她手里的药瓶当啷掉在地上，白色药片滚到程野脚边。
"阿姨好。"程野站起来，伤口在肩背处绷出红线，"我是——"
"程野。"林母打断他，"篮球联赛MVP。"她弯腰捡药片的手在抖，"小霁的素描本里全是你的速写。"
三人沉默地吃完早餐。程野主动洗碗时，林霁看见母亲的目光落在他后背透出的纱布上。她突然起身去书房，回来时拿着本相册——林霁父亲年轻时打篮球的照片，意气风发的模样和现在病床上的程野诡异重叠。
"暂住证。"林母把相册推到程野面前，"在我家，要守规矩。"
程野的指节发白。他翻开相册，在最后一页发现了夹着的文件：法庭限制令复印件，禁止他继父靠近学校五百米。林霁倒吸冷气——母亲昨晚根本不是在吃安眠药，她在整理证据。
窗外传来摩托车引擎的轰鸣，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程野突然把U盘插进电视，监控画面里，苏雯正把珍珠发夹递给一个穿白大褂的背影。镜头转动时，那人转身——赫然是躺在ICU里的林父，胸前名牌写着"主治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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