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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像是沉溺在温水里,四周一片混沌的白。
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只有一种悬浮的失重感,像回到了母体的最初形态。
应禾的意识漂浮着,忽然听见翅膀扑棱的声音。
一只灰黑色的鸟从白光深处钻出来,停在她眼前不远的地方。
是那只的鸟,羽毛上还沾着不知从哪蹭来的枫叶红。
她皱了皱眉,刚想挥手赶开,那鸟却突然抖了抖羽毛,化作一道刺目的光。
光芒散去后,原地站着一个少女,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眉眼、轮廓,甚至笑起来时左边嘴角的梨涡,都和她一模一样。
应禾愣住了,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脸。
“好久不见。”
少女开口,声音清脆,带着一种奇异的熟悉感。“或者说,第一次正式见面。”
应禾你是谁?
应禾的声音在这片虚无里显得格外空旷。
少女笑了笑,笑容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叫应禾。”
这个答案像块石头投入静水,激起层层涟漪。
应禾你胡说!
应禾后退半步,心底涌起莫名的恐慌。
应禾我现在才是应禾!
“你是,我也是。”
少女的目光很平静,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严格来说,你才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从一开始,你就该知道,这身体不属于现在的你——或者说,不完全属于。”
应禾怔住了。
她确实总觉得哪里不对,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世界,那些幸福和温暖都带着虚幻的光晕,握不住,也留不下。
“二十三年前,成都的产房里,一个女婴降生时哭声微弱,像是被抽走了一半魂魄。”
少女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时光的尘埃:
“同一天,北京的产房里,另一个女婴顺利降生,却总是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不哭不闹,像个精致的人偶。”
她抬起手,指尖在空中虚虚划过,像是在描摹两个并行的生命线:“我们本该是一体的。”
“同一具身体,同一个魂魄,却在出生时因为一场意外被硬生生劈成两半。”
“命运最初的剧本里,拥有健康身体、和睦家庭,能在录音棚里写歌、在阳光下奔跑的,应该是你。”
应禾的呼吸一滞,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
“是你把那一半好运让给了我。”
少女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重的愧疚:
“你成了那个家庭环境不好,早死的人。”
“而我占了你的身体,过着本该属于你的人生。可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三魂六魄像少了一块,笑起来的时候连自己都觉得假。”
应禾我……
应禾张了张嘴,喉咙发紧。
应禾我不记得了。
“你当然不记得。”
少女走近一步,两人的影子在白光里重叠。
“魂魄撕裂的痛苦让你自动屏蔽了这段记忆。”
“但我记得,一直都记得。我看着你在阴暗潮湿的阁楼里生活 ,看着你在视频里强颜欢笑,看着你化疗后掉光头发,看着你把写满旋律的本子藏起来……”
“每一次,我都想把这偷来的人生还给你。”
应禾想起那些躺在病床上的夜晚,窗外的月光总是格外冷,她抱着膝盖听歌,总觉得心里有个巨大的黑洞,填不满,也缝不上。
应禾那我为什么醒来时,已经过去五年了?
她终于问出那个盘旋在心底的问题。
重生那天的记忆碎片涌上来,医院的消毒水味,监护仪的滴答声,还有那个说“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的模糊声音。
少女的眼眶红了:“因为你的魂魄破损得太严重了。上次你……离开后,我拼尽全力想留住最后一丝气息,可修复那些碎片花了整整五年。”
“那个声音,是我找的人帮忙,他说或许能让你以这种方式回来。”
她握住应禾的手,掌心的温度真实得不像幻觉:“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你这次出事不是意外,是我们的魂魄在排斥彼此,再这样下去,你会彻底消散,而我……”
她顿了顿,声音发颤。
“你离开的话,我也活不了多久。只有我们合二为一,才能真正完整,才能活下去。”
少女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本来就是这具身体的主意识。那些年的病痛,那些错过的时光,都不是你的宿命。”
应禾看着眼前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忽然笑了,眼泪却顺着脸颊滑落。
原来不是黄粱一梦,不是偷来的人生,而是她的东西,被不小心打碎了,现在终于要拼回来了。
应禾合二为一……
她轻声重复,指尖触到少女温热的皮肤。
应禾会很痛吗?
“不知道。”少女摇摇头,也笑了,眼泪混着笑容滑落,“但总比现在这样,两个人都残缺着要好。”
应禾好,那就合二为一吧。
话音刚落,四周的白光突然变得炽烈,将两人完全包裹。
应禾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拉扯,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反而像干涸的土地遇到了甘霖,像漂泊的船终于驶入港湾。
她的记忆在飞速倒流,又飞速向前——成都产房里微弱的哭声,北京公寓里沉默的人偶,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录音棚里温暖的灯光,黄子弘凡带笑的眼睛,雪松味的呼吸,还有那封写着波士顿约定的信……
所有的碎片都在合拢,所有的空缺都被填满。
原来,她从来都不是幸福的对照组。
原来,她一直拥有着完整的爱与被爱的资格。
光芒散去时,意识空间里只剩下一个身影。
她睁开眼睛,眼神里有历经苦难的沉静,也有沐浴阳光的明亮,像揉碎了星辰的海。
一个真正完整的应禾,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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