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为观止”

江辞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在寒风中依然保持着优雅姿态的花魁。

她们或颦或笑，或静或动，皆是人间绝色，是这冰冷冬日里一抹刻意涂抹的、带着暖香的艳丽。

然而，江辞心中并无半分欣赏的涟漪，只有一片冰冷的了然。

她太清楚了。

这些看似养尊处优、供人赏玩的花魁，不过是院长精心编织、展示给世人看的一道华丽屏风，一道向那位坐在龙椅上的九五之尊递出的“投名状”。

一个手握庆国最黑暗权柄、掌控无数人生死秘密的鉴查院院长，他必须拥有“弱点”，必须有可以被皇帝陛下“掌握”的嗜好。

一个无欲无求、铁板一块的陈萍萍，只会让龙椅上的那位感到彻骨的寒意和无法掌控的威胁。

而“喜好声色”、“蓄养花魁”，便是院长主动递出、并让皇帝陛下欣然接受的“把柄”。

当陈萍萍的轮椅出现在内院门口时，回廊下顿时响起环佩叮当。

一抹艳红的身影抢先扑来，绣着金线的襦裙扫过积雪未消的石阶，鬓边的珊瑚步摇晃出细碎流光："萍萍回来了！"

江辞瞳孔微缩，下意识挡在轮椅前。

陈萍萍却抬手轻挥，示意她退下。

红衣女子全然不顾礼仪，直接跪坐在轮椅旁，伸手去解陈萍萍裘氅的系带："冻坏了吧？方才我新调了胭脂，比宫里送来的还要鲜亮......"

陈萍萍"又偷用我的玫瑰露？"陈萍萍声音里带着三分无奈，七分纵容。

江辞这才看清女子指尖还沾着玫瑰色的汁液，在雪光映照下如同未干的血迹。

更多身影从暖阁涌出，着月白襦裙的姑娘抱着手炉，翠绿衣裳的少女提着食盒，环肥燕瘦的美人将轮椅围得水泄不通。

"李妈妈炖了银耳羹！"

"我新学了首曲子，弹给你听可好？"

此起彼伏的娇嗔里，陈萍萍难得露出几分疲态。

虽然说陈园里的女子都是他为了展现自己有弱点而豢养的，但江辞真切感觉陈园的女子比外面的女子更自在。

陈萍萍“推我进去吧。”陈萍萍转头对江辞说道。

屋内的陈设同样奢华而低调，却少了外面那种刻意的浮华，多了几分沉静的书卷气和药草味。

陈萍萍“第一次来陈园，感觉如何？”

江辞“叹为观止。”

陈萍萍想给她解释自己清清白白，又觉得江辞聪明，肯定能懂自己养这些女子的用意。

二人默契地闭口不言，却在对上彼此眼神时，相视一笑。

陈萍萍他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对江辞道：“备水吧。”

江辞应声而去。

浴室在偏厢，她指挥着哑仆将巨大的浴桶注满温度适宜的热水，撒上宁神的药草。

氤氲的热气很快弥漫开来，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她试了试水温，刚刚好。

回到主屋，陈萍萍依旧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在积蓄力气。

江辞江辞走到他面前，低声道：“院长，水备好了。”

陈萍萍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眸子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平静。

江辞深吸一口气，俯身，双手小心翼翼地穿过他的腋下和膝弯。

他的身体远比看起来更轻，轻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枯叶。

隔着不算厚的衣物，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瘦削，以及那份沉甸甸的病弱气息。

她的动作有些僵硬，生怕弄疼了他。

陈萍萍“麻烦把我放到浴桶里，你就出去吧。”陈萍萍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

这温和的“逐客令”让江辞紧绷的肩膀微微一松。

她应声后，稳稳地抱着他，步履尽量放轻，走向偏厢的浴室。

怀里的重量很轻，却让她每一步都走得无比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