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夔州码头的喧嚣还未完全苏醒,几个面无表情的官差便在江辞的面馆贴上“停业整顿,一月为期。”的通告贴。
江辞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
她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怒火烧灼着她的理智,她径直冲向陈萍萍在夔州暂时的落脚点。
江辞“是你干的!”她冲进书房,劈头盖脸地质问。
陈萍萍陈萍萍正在看一份卷宗,头也没抬,声音平淡无波:“昨晚的事,总要付出点代价。”
江辞胸口剧烈起伏,她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摔门而去。
然而,更大的麻烦接踵而至。
之前陈萍萍给她的那份密报,那名死者的被杀手法很快引起了官府的注意。
糟糕的是,仵作在尸体附近发现了几根不属于人类的、异常粗硬的毛发——那是多吉,江辞那只藏獒的毛发。
线索指向了为数不多养藏獒的人,其中就有江辞。
陈萍萍知道后,竟亲手将那名掌握关键线索的捕头的心腹手下,干净利落地清除。
紧接着,后院火光冲天,烈焰精准地吞噬了多吉的狗窝,将里面残留的毛发痕迹焚烧殆尽。
火光照亮了江辞苍白的脸,也映出了她眼中冰冷的绝望和滔天的恨意。
她看着自己心爱的伙伴“消失”,看着苦心经营的小窝被付之一炬。
房里桌上,只留下一张信纸,上面写着,院长回京了,有什么事来陈园找他。
江辞带着昭昶快马加鞭,当天晚上就来到陈园。
陈萍萍的书房依旧弥漫着旧书和墨香。
影子和昭昶守在门外。
江辞走进书房。
陈萍萍看着站在面前的江辞,脸上没有任何意外。
江辞“多吉呢?”江辞的声音干涩嘶哑。
陈萍萍“处理掉了。”陈萍萍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杂物。
江辞“处理……掉了?”江辞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那是我的狗!你凭什么!我已经准备把他藏到隐秘的地方,可你,你为什么要烧死它!你凭什么!”
陈萍萍“捕快的跟班已经查到你了。它不消失,你会被发现的。再说,一条狗而已……”
江辞“而已?!”
这两个字彻底点燃了江辞压抑到极致的怒火。
她猛地冲上前,狠狠一脚踹在陈萍萍的轮椅侧边!
沉重的实木轮椅轰然翻倒!
陈萍萍瘦削的身体狼狈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
江辞“你凭什么!”江辞嘶吼着,扑上去就要挥拳。
昭昶“老大!”昭昶惊叫。
影子“院长!”影子如同瞬移般出现,死死抓住了江辞扬起的手臂。
昭昶也扑上来抱住了她的腰。
江辞“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江辞疯狂挣扎。
陈萍萍“咳咳咳……咳咳……”地上的陈萍萍蜷缩着身体,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比马车里那次更加剧烈、更加痛苦。
他佝偻着,咳得浑身抽搐,苍白的脸瞬间涨成不祥的紫红,额上青筋暴起,冷汗涔涔而下。
他用手帕死死捂住嘴,指缝间渗出刺目的暗红。
这骇人的一幕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江辞的疯狂。
她停止了挣扎,怔怔地看着地上那个咳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的老人。
影子迅速将陈萍萍扶起,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熟练地拍背顺气。
昭昶也松开了手,担忧地看着。
咳声渐渐平息,只剩下破碎的喘息。
陈萍萍靠在影子怀里,脸色灰败如纸,眼神涣散,整个人透着一股油尽灯枯的死气。
那方染血的手帕被他紧紧攥在枯瘦的手中。
江辞“你……你怎么了?”江辞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影子影子沉默地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看向怀中气息奄奄的陈萍萍,沉声道:“院长……旧疾缠身多年,郁结于心,大夫说,恐……时日无多。”
时日无多!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江辞脑中炸开。
她看着陈萍萍那灰败的脸色,那深陷的眼窝,那枯瘦如柴的身体,还有那刺目的血迹……
原来,他并非只是瘦了,而是真的……
快死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和酸楚猛地攫住了她的心脏,压过了所有的愤怒和怨恨。
她踉跄一步,几乎站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