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字像带着某种魔力,让整个演武场陷入了更深的死寂。无数道目光再次聚焦在我身上,这一次,不再是鄙夷,而是极度的震惊、不解,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玄清的目光重新落回我身上,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今日起,”他看着我,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布,“云璃,便是我玄清座下,唯一的亲传弟子。”
话音落下的瞬间,巨大的眩晕感猛地攫住了我。
亲传弟子?唯一的?
这怎么可能?!这跟我预想的剧本天差地别!我应该是被淘汰的、无人问津的尘埃!而不是被这位光芒万丈的首席大弟子亲手带入云端!
袖中的匕首似乎瞬间变得滚烫,灼烧着我的手腕。我脑中一片混乱,巨大的震惊和荒谬感几乎冲垮了理智的堤坝。我甚至忘记了伪装,猛地抬起头,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玩笑或试探的痕迹。
没有。
只有一片平静的深海,映着我此刻苍白失措的脸。
“师…师尊?”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干涩得厉害,带着难以置信的茫然。
玄清似乎并未在意我的失态。他唇角甚至极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那弧度转瞬即逝,快得让我以为是烈日下的错觉。
“嗯。”他应了一声,那清冽的气息似乎更近了些,“起来吧。随为师回峰。”
他伸出手。那只手骨节分明,修长而干净,带着一种养尊处优的温润光泽,悬停在我面前。
演武场上死寂一片。所有的目光,都凝固在这只伸向一个“根骨驳杂不堪”的废物少女的手上。
我看着他伸出的手,那只象征着无上地位和命运转折的手。指尖在宽大袖袍的阴影里,神经质地蜷缩了一下,紧紧抵住冰冷的匕刃。
蚀骨青的寒意透过薄薄的布料,蛇一样钻进皮肤,带来一种近乎麻痹的刺痛。魔尊的命令在识海中轰然回响,冰冷、残酷,不容置疑——“不惜一切代价,拿到‘源初灵枢’!否则,蚀心蛊发作的滋味,你会再尝一遍!”
蚀心蛊……那深入骨髓、啃噬神魂的痛苦记忆瞬间攫住了我,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不能碰。他是天衍宗的首席,是未来执正道牛耳的领袖。我是魔界的钉子,是注定要窃取他宗门至宝的窃贼。这只手一旦握住,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可是……拒绝?在众目睽睽之下,拒绝这位刚刚破格收徒、将我从尘埃里拉起的玄清仙君?
我僵硬地抬起眼睫,目光掠过他那双平静得令人心悸的眸子,掠过他身后长老们铁青的脸,掠过高台上无数道震惊、嫉妒、不解的目光。空气凝固得像一块沉重的铅。
我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滚烫的沙砾,发不出半点声音。最终,只是深深地、深深地埋下头去,额头几乎要碰到滚烫的青石地面。用尽全身力气,才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破碎得不成样子:
“弟子……弟子身份低微,不敢……不敢玷污仙君……”
声音细若蚊呐,带着剧烈的颤抖,淹没在死寂里。
演武场上,落针可闻。
玄清悬着的手,并未收回。他俯视着我,那目光似乎穿透了我卑微匍匐的姿态,直抵灵魂深处那点竭力隐藏的黑暗。片刻,他收回了手。
就在我以为这场荒谬的“收徒”即将以我的“不识抬举”告终时,头顶传来他依旧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声音:
“无妨。身份贵贱,在我眼中,皆是虚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让所有蠢蠢欲动的议论瞬间消弭。
“今日,她便是我的弟子。”这句话是对着所有人说的,宣告着不容更改的结果。随即,他微微侧身,声音再次落回我身上,清晰而平静:“云璃,跟上。”
没有给我任何再次拒绝或犹豫的机会。他转身,雪白的袍角在灼热的空气里划过一道冷冽的弧线,径自朝着演武场外通往主峰的山道走去。
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