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禁 偷（5）

那张脸他一辈子也不会忘。

拯救与惩罚综合的梦魔。

比起模糊不清，比哪个时间段都不真切的的幻真相簇，那种奇异的感受令他开始对那个男人产生他在这里以来独自产生的一种情感——好奇。

中也好奇那个男人与自己的过往以及自己的声音。

在梦境中他恍惚间听见了自己在叫那个男人的名字，太宰治，那种声音的确对于他而言熟悉而陌生，更像是那个男人墙壁上用刀刻写，用手与血抚摸过的——自由，也许自由应该就是这种声音，他听津岛修治提起过那个词的深意是：生命的渴求。

他的种子冲破了隔膜，嫩瓣从撕裂的缝隙间凸出，那小小的露出的一点不是新生的绿，而是红，血液的红晕，也许是因为隔膜在破裂的那秒沁出的鲜血，隔膜也在震颤，奇怪，隔膜也会有知觉吗？

中也的世界里侵入了三个相似的复制品，梦境中的美少年太宰治，主人津岛修治，以及那个少年，他都开始怀疑这个地方是不是永远都只有那张相似的脸以及相似的性格的那个性别为男的人，而其余的只是一些看得见却虚伪的事物。

其实他只能确定自己眼前亲口告诉自己名字的人是津岛修治，别的两个，一个是在梦境中自己常提起太宰治这名字的美少年，在现实中从未开口说过话的少年。

他不自觉开口：「那个少年……」

他第一次真切地说出话来，虽然还不怎么流畅但是和梦境中自己喊“太宰治”这三个字的声音是一模一样的。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会说话这个功能，而这个功能原本是属于那个小男孩的，自己无耻恶毒而被动的夺走了他的语言，自己可真是个罪人，他想过自己可以不拥有这个奢侈品，归还给这个可怜的鸢色男孩吧。就在他分神思考时，之前那个白发少女教给他一个字——偷。

偷

白发少女无所谓的说道：

「之前我跟过的男人们总会被骂是偷腥的猫，那群男人总是会露出你现在这种奇怪的表情，所以我想你应该是这种生物。

不过你的偷应该和他们的不一样，因为你不会做他们想对我做的事，这一点，我坚信，但我对他们的事是因为只有这样我的主人才会因为我而露出那个名为笑的表情。

我喜欢她的笑。

我甘之如饴。」

那个女孩的话久久刻在中也的脑海里，偷，他真的偷了那个男孩吗？

回到他的房间，他看见那个男孩已经睡下了，柔软的脸蛋，纤长的睫毛，少年很安静，让人忍不住做出一些过分的行为，中也用手指轻轻戳弄了一下你，立马凹陷的柔软，让人仿佛戳在了云朵上，说实话，中也好像有点上瘾，柔情蜜意地笑着，微弯的蓝眸可爱极了，像是一位柔情母亲注视着自己熟睡的孩子，更像是——天使。

作为天使偷走自己的孩子有什么错？

不过之前他怀疑是否是自己偷走了这个可爱少年，以及他的声音就属于瞎想了，不是的，他的声音是因为而主人的解脱，而这个少年只是懒得说话而已，毕竟他说话可不如主人沉稳细腻。

第二天早上他是被少年踢下床的，他高傲的说：「我才不要和浑身血腥味的小矮子睡觉！」

中也揉了揉太阳穴，怎么好像自己捡回来一个大麻烦。

他其实想得是正确的，接下来的一个月，这个家伙不是跟自己对骂，就是打架，最糟糕的结果大概就是他自杀。

捏着中也的软肋，做着中也最讨厌的事，他跟这个家伙可真是八字不合，他这时候才清晰的清醒主人的那句：

「你的私事，我不管」

背后的深层含义了。

这个家伙真的很难管啊，但是他也开始怀疑这个家伙之前是怎么活下来的，在这种地方活下来，他需要的战斗力，做饭力，理智力，智力，也就最后两个搭得上边，甚至这个家伙还总是以各种方式自杀，他忍不住好奇心问了出来：

「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少年那双死寂色的鸢眸有了点雨滴涟漪般的起伏，他似乎陷落入名为「从前」的记忆漩涡里，挣扎着，喑哑发出声：

「他很好……」

「他救了我，纵容我的一切，无条件信任我，可还是逃脱不了好人薄命的定理」

像是从深渊里崩坏的音节，因为回声而回溯，宁愿沉溺在过去的颓靡。

中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少年那么认真的说出这不算太短的一连串话语，他没有嫉妒或者怜悯，只有对于他也是个孩子的恍然大悟。

以及原来这家伙居然还有这么一面的震惊与无措，一种很熟悉的感受。

原来他的主人已经死了吗？中也这么思考了一会儿，如果自己的主人死了，会不会像他那样露出那种半死半活却又格外迷人凄美的神情，也许吧，又也许不会，但他还是应该会不怎么习惯那个人不在吧。

手腕上突然显现的编号令他一惊，他问那个少年：

「你有名字吗？」

那个少年从刚才陷入泥沼的神情猛然断裂开愣了愣，没有之前语言的锋利只是无意识回复了实话：

「没有」

中也呢喃了几句，用一种少年从未见过的柔情笑看向他道：

「A4527，或者……太宰治，你喜欢哪个？」

少年本想调笑中也凭什么让我选，我自己也可以取，结果还是在看见那双原本沉睡，现在却亮得奇异的蓝眸时，妥协而别扭地回答：

「A4527……」

中也先是震惊了一下，然后笑了出来，「你这家伙，居然选前面这个根本不算名字的名字啊！哈哈哈……」

他原本以为他会选第二个，而自己也可以尝试一下他每次梦境里两人的相处方式，虽然那个太宰治从来没有叫过自己的名字，但是只要知道那个青涩而张扬自由的美少年叫太宰治，足矣。

没想到，其实，也好。

等自己不小心死去，他还可以替自己活下去的名字。

挺好的。

只不过他还是怕少年介意，取跟自己一样的名字，还是在自己口中选的，不会更讨厌自己吧，或者有没有想要的名字，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就是因为中也的手腕上有这串编号，所以他才选的。

也是于是中也开口：“你有自己的想法吗？”

少年询问：“什么？”

中也回复：“名字啊！”

少年回应：“那……中原中也，怎么样？”

在听见这个名字的一瞬间中也就恍惚着犯恶心，然后在潮湿阴冷的环境中醒来了！刚才他只是在做梦？！

只是做梦的话为什么那么真实呢，梦似乎有组成自己的一套结构机制，所以在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一切梦境记忆就消散了。

他分不清那梦境到底是真实还是虚伪，但是在他消散那一瞬间，一切都成为永恒。

太宰治看着被自己铐在处刑椅上的人终于醒来，阴沉又低哑地笑笑，死寂复苏，重归灰暗，中也却好像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出于一脸迷茫且懵圈的状态。

久久才尝试缓过神，呢喃了一句“A4527……”“那是什么啊……想不起来了……”

太宰治几乎是立刻，在听见这个编号时猛烈地震颤了一下，全身的血液止不住发冷倒流，说不尽的恐慌与压抑，他大口喘着粗气在中也惊异的目光下，开始剧烈颤抖，摇荡着身躯，那是他深处的秘密，也是被改造成机械前隐瞒的血腥，他的记忆只有痛苦与彷徨。

剧烈的呕吐欲侵袭了他的大脑，虽然他什么都没有吐出来却还是双膝跪在地上，手臂支撑着上半身，透明的涎水从空中晶莹地被光反射下来，成一条细小透明的线舌尖露出一部分绝望的颜色。

他不记得那个人的脸了，但再次睁眼的父亲大人却说他就是那个人，虽然仍有疑惑，但是也属于是默认了，不过这个父亲大人对他的方式与感受和那个人真的很不一样。

小矮子，真是太麻烦啦，麻烦制造机啊！

就是个打扰自己所有计划的笨蛋蛞蝓精啊！

头痛欲裂地太宰治成功让中也担心起他来，而不是关心为什么自己在阴冷阴郁的地下室而且还被浑身铐住了。

中也看着吐得撕心裂肺的太宰治其实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个混蛋狼狈地样子自己见过好多次都没有这次这么严重，看那样子巴不得将肠子都呕出来。

曾经迷人的桃花眸中蓄满了淅沥沥的密泪，化成撕裂薄膜残骸的泪痕是白色的野径。

清泪与涎水的沁和互溶，成为凹凸不平的低处暗灰地面的苦液洼，源源不断的苦涩从心灵之窗与情欲之闸溢流出来。

无动于衷地注视着这混蛋曾经无数次狼狈不堪地好笑模样，中也蓝眸中不知因何而起愁怨之心思，自之前，他愁太宰治的崩坏与经历，那是他扎根在自己不知晓的过往中的一根玫瑰花刺，还带着鲜红滚烫的稠血，他怨太宰治的别扭与现实，那是他埋葬于内心不起眼的角落里的一片玫瑰花瓣，还附有新鲜泥土的潮息。

他都快没精力恨他了。

早已痛苦的躯壳却因为眼中隐隐约约的模糊光亮而选择继续生存，那丝明澈实际是他对人因何而活的意义价值的追求寻觅，他若还未灵魂消散就不可能变成一具完完全全的空洞躯壳，只要这点缥缈的意识还存在于他黑洞般吞噬一切的鸢眸中，他就不会死去，任何意义上的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