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王姐被他噎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现在，” 易烊千玺不再理会她，转向自己的经纪人陈哥，语气不容置疑，“我要回酒店。所有采访、声明，等公关方案出来再说。” 他迈开长腿，无视周围伸过来的话筒和无数探究的目光，径直拨开人群向外走去。他湿透的背影挺直，步伐沉稳，仿佛刚才更衣室里那个失控的男人从未存在过，又仿佛在无声地宣告：风暴由他而起，但节奏，必须由他掌控。

陈哥连忙跟上，一边擦汗一边驱赶着试图靠近的记者：“让让！让让！易烊老师需要休息！后续会统一说明！”

王姐狠狠瞪了我一眼，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你还杵着干什么？跟我走！” 她几乎是拖着我，在安保人员的护送下，从另一条通道狼狈地逃离了演播厅这个巨大的漩涡中心。

黑色保姆车在深夜的城市街道上疾驰，窗外的霓虹流光溢彩，却照不进车内凝固的沉默。王姐坐在我对面，抱着手臂，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手机屏幕一直亮着，不断刷新着微博热搜和各个工作群的爆炸性消息。她偶尔抬眼扫向我，那眼神混合着愤怒、算计和一丝……奇异的兴奋。

我的手机也被无数消息轰炸着，微信图标上的红点数字疯狂跳动。我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不去看。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刚才更衣室的一幕：他滚烫的呼吸，冰冷的眼神，撑在门板上微微颤抖的手……那句“剪掉还是加钱？”像魔咒一样在耳边循环。

“林薇，” 王姐突然开口，打破了死寂，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亢奋，“你知道现在你微博粉丝涨了多少吗？”

我睁开眼，茫然地看着她。

“一个小时！就刚才那一个小时！” 她伸出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得意，“涨了快一百万！而且还在疯涨！‘林薇扯易烊千玺衣带’、‘林薇被易烊千玺门咚’……这些词条下面，虽然骂你的不少，但讨论度、关注度，是你出道以来加起来都比不上的！”

她身体前倾，眼睛在昏暗的车厢里闪着精光：“这场意外，虽然是个事故，但对你来说，是天大的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黑红也是红！现在全网的焦点都在你和易烊千玺身上！只要操作得当……”

“操作？” 我打断她，声音有些干涩，“怎么操作？继续演？演一场所有人都知道是假的戏？” 我想到易烊千玺撕毁合约时的冰冷眼神，想到他刚才那句“不正是你们想要的热度吗？”，胃里一阵翻搅。

“假？” 王姐嗤笑一声，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现在谁还关心真假？观众要的是刺激！是反转！是看高高在上的影帝为你失控的样子！你没看到热搜上易烊千玺真香打脸现场#已经爬到前三了吗？这就是观众想看的！”

她凑得更近，压低声音，带着蛊惑和不容置疑：“听着，薇薇。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听我的。无论易烊千玺那边怎么反应，无论他本人多抗拒，这场‘戏’，你必须演下去，而且要演得比真金还真！利用好这波流量，把你的‘黑’彻底洗成‘红’！综艺还要继续录，镜头前，你要表现出委屈、无辜，但又带着一点……被他强势吸引的悸动！懂吗？让观众心疼你，更让观众期待易烊千玺下一步的反应！这是你翻身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机会！”

委屈？无辜？悸动？

我看着王姐眼中闪烁的、对流量赤裸裸的渴望，只觉得浑身冰冷。我像一枚被投入风暴中心的棋子，身不由己，连自己的情绪和反应都要被精确算计。而风暴的另一端，是那个同样被卷入其中、此刻正用冰冷外壳包裹着内心惊涛骇浪的男人。

保姆车驶入酒店地下车库。王姐最后丢下一句“手机暂时交给我保管，别乱说话，等我通知”，便带着助理匆匆下车，显然是去紧急处理公关危机了。

我独自一人走进空荡的电梯，冰冷的金属壁映出我苍白狼狈的脸。电梯缓缓上升，数字跳动。寂静中，手机在王姐助理手里嗡嗡震动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响。

“叮——”

电梯门打开。我抬脚迈出，却在看清走廊尽头那个倚靠在我房间门口的高大身影时，脚步猛地钉在了原地。

走廊顶灯的光线有些昏暗，勾勒出他挺拔而略显疲惫的轮廓。易烊千玺。

他已经换下了湿透的衣服，穿着一身简单的深色家居服，头发还有些微湿的凌乱。他背靠着我的房门，微微低着头，指间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烟，猩红的火点在昏暗的光线里明明灭灭。白色的烟雾缭绕上升，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却掩不住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沉郁、烦躁和……一种更深沉的、无法言说的东西。

听到电梯声响，他缓缓抬起头。

隔着不算长的走廊距离，他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我。

没有镜头，没有旁人，只有我和他，以及这深夜走廊里弥漫的、浓得化不开的沉默和烟草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