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

七月的琴房闷热得叫人喘不过气，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斜斜地洒在地上，像是给地板刻上了几道金线。沐琋玥伸手推开了窗，一阵蝉鸣“嗡”地涌了进来，那声音吵得她皱了皱眉，指尖随意敲击着钢琴的键，“叮咚”几声不连贯的音符跳跃而出。这已经是她第三次修改《蝉鸣暂停键》的副歌部分了，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琋玥，范丞丞到了。”林乔熙推开门探头进来，伴随着门轴轻微的“吱呀”声。一个高挑的身影跟在后面，站定在门口。

沐琋玥抬起头，视线猝不及防撞上对方含着笑意的眼眸。范丞丞穿着一件简单的白T恤，发梢还带着些许湿意，显然是刚结束训练便匆匆赶来的。

“你好，我是范丞丞，饰演周予安。”他伸出手，腕骨处隐约可见一道浅浅的琴弦压痕，语气轻松却带着几分认真，“久仰大名。”

沐琋玥的目光一掠，注意到了他左手无名指上的创可贴——那是连续两周每天八小时小提琴特训的痕迹。她微微偏头，手指在钢琴键上停了一下，忽然问：“要听听电影的主题曲吗？”

也不等对方回答，她的指尖重新落在琴键上，前奏像一阵凉风般流淌而出，瞬间盖过了窗外刺耳的蝉鸣。范丞丞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目光中闪过一丝专注。

“这是……夏天。”他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几乎被钢琴声吞没。

沐琋玥的手指微微一顿，心底泛起些许涟漪。很少有人能第一时间听懂她音乐里的世界。

“嗯，”她继续弹奏，指尖动作流畅，“是高三结束前的最后一个夏天。”

拍摄现场，监视器的画面停在了琴房窗边。沐琋玥饰演的苏夏正在弹奏肖邦的《雨滴前奏曲》，而范丞丞饰演的周予安则倚在门框上，小提琴斜斜拎在手里。阳光从百叶窗透进来，在他们之间织出明暗交错的线条。

“卡！”导演突然喊了一声，“丞丞，你的眼神太明显了。”

现场顿时响起善意的笑声。范丞丞摸了摸后颈，耳尖微微泛红。这场戏要求周予安隐藏对苏夏的暗恋，但他望向钢琴少女的目光太过炽热，好像要穿透镜头一般。

沐琋玥低头整理琴谱，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没有抬头，也没有多言。

《不合格的告白》是在拍摄中期完成的。那天，沐琋玥把谱子递给范丞丞时，他正练习最后一个小提琴转场镜头。“嗡——”琴弓擦过弦，带出一串颤抖的音符。

“给我的？”范丞丞接过谱子，指腹不经意蹭到纸张边缘的铅笔印记，那里还残留着她修改时用力过猛留下的凹痕。

“周予安的人物曲。”她转身调整话筒架，声音清冷却不失温度，“你来唱。”

范丞丞低头看着谱子上那句“你的琴声是我所有勇敢的来处”，突然想起昨天NG十二次的那场戏。剧本里周予安本该沉默地目送苏夏离开，但当他看着沐琋玥走进雨中，那句“别走”几乎要冲破喉咙。

最后一场戏，地点选在了音乐学院的走廊。周予安站在走廊尽头，小提琴盒靠在墙边，苏夏撑着透明伞站在雨幕中，伞面上的水珠不断滚落，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流动的界限。

“等我们都站上更大的舞台，”周予安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过雨点砸落的声响，“再一起演奏这首曲子吧。”

苏夏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伞柄，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她的白鞋上。她微微仰头，目光透过雨帘看向他：“嗯，顶峰相见。”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走进雨里，伞面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旋转，甩出一圈细碎的水珠。周予安站在原地没动，直到那把透明的伞完全消失在雨幕中，才缓缓蹲下身，指尖触碰着她刚才站过的地方——那里积着一小滩雨水，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

“卡！完美！”导演的声音穿透雨帘。

监视器里，最后一个镜头定格在周予安触碰雨水的手指上。沐琋玥从雨中走回来，伞面上的水珠还在往下滴答作响。这时，范丞丞大步走来，将外套披在她肩上。

“会感冒。”他说。

远处场记正在打板，《走廊尽头的夏天》第87场，杀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