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盯着化妆镜里的自己,睫毛膏刷到一半的手突然顿住。
镜中倒影的眼尾泛着青,像被谁拿墨笔蘸了水晕开的痕——这是连遮瑕膏都盖不住的,昨晚整夜未眠的印记。
"在想什么?"沈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倚着门框,手里端着杯热牛奶,雾气漫过他下颌线,将冷硬的轮廓柔成一片暖光。
顾晚摸了摸眼尾,把化妆刷往桌上一放:"在想林太太看到直播时,会不会把茶盏捏碎。"
沈砚低笑一声,走过来把牛奶塞进她手里:"她捏不捏茶盏不重要。"他指腹蹭过她发顶翘起的碎发,"重要的是,你今天说的每个字,我都让人同步录进云端。"
顾晚低头抿了口牛奶,甜腻的温度漫过喉咙。
她想起凌晨三点在书房翻的那本《玄门诡术录》,书页间夹着张便签,是沈砚的字迹:"若有风险,按桌下第三个按钮,三十秒内特警到。"
"可以开始了。"助理小周在门外敲了敲。
顾晚把牛奶杯递给沈砚,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勾。
这个动作快得像猫爪碰了碰水面,却让沈砚的呼吸漏了一拍——他知道,这是她在说"我准备好了"。
直播间的灯亮起时,顾晚的表情瞬间切换成玄学博主的淡然。
镜头里的她穿月白旗袍,领口别着枚翡翠蝴蝶,是沈砚今早硬塞给她的"镇场物"。
弹幕瞬间炸开,"玄学姐今天好绝!""坐等林家塌房"的字样刷得比火箭还快。
"今日推演,论林家气运。"顾晚指尖捏着三枚铜钱,往檀木盘里一撒。
铜钱相撞的脆响里,她抬眼看向镜头,"林太太近日是不是总做噩梦?
梦见佛龛里的金佛眼睛在流血?"
弹幕突然静了半秒。
"林小姐"——顾晚的目光像是穿过屏幕,直接钉在林薇薇的直播号上——"你左膝的旧伤,是不是比往常疼得厉害?
上个月在瑞士动的那台修复手术,主刀医生收了二十万红包,对吧?"
直播间的热度指数开始疯涨。
顾晚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撞着肋骨——这不是她第一次直播爆料,但今天的每句话都像刀尖上的糖,甜是给观众看的,刃是留给躲在暗处的老K的。
她故意顿了顿,指尖在铜钱上划过,露出点踉跄:"至于林家...最近是不是在找什么'逆命之物'?"她垂眸时睫毛颤动,像只装出破绽的蝴蝶,"我好像...算错了。"
沈砚站在导播间里,盯着监控屏幕里顾晚微颤的指尖。
他知道那是她在暗示——饵已经撒下。
他摸出手机发了条消息,暗处的保镖团队立刻开始收缩别墅外围的监控网。
直播结束时,顾晚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她刚关掉镜头,手机就震了震——是沈砚发来的定位:"老K的车出现在三公里外的便利店。"
夜色渐深时,别墅的梧桐叶沙沙作响。
顾晚坐在客厅的单人沙发上,面前摆着半凉的茶。
沈砚靠在落地窗前,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道随时能劈下来的剑。
"来了。"沈砚突然开口。
窗玻璃上倒映出个黑影,正贴着外墙往二楼爬。
顾晚摸出袖中的糯米粉,指尖微微发抖——不是害怕,是兴奋。
她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久到连指甲缝里都嵌着当年被顾家扫地出门时的灰。
老K翻窗的动作很轻,轻得像片落在水面的叶子。
他穿件灰布褂子,脸上蒙着块黑纱,只露出双泛着青黑的眼。
看见顾晚时,他低笑一声,声音像砂纸擦过金属:"顾小姐好手段,故意漏出逆命符的线索。"
"彼此彼此。"顾晚站起身,茶几上的罗盘突然开始疯狂转动,"林太太派你来夺我气运?"
老K的手探进怀里,摸出张泛着血光的符纸:"逆命符,夺你三年气运换林家平安。"他猛地抛出符纸,符纸在空中燃起火苗,"顾小姐,认命吧——"
"砰!"
沈砚的枪抵上老K后颈时,顾晚才发现他什么时候绕到了背后。
男人的声音冷得像淬过冰的刀:"我太太的命,轮不到你认。"
老K的笑更浓了,黑纱下的嘴角咧到耳根:"你们以为能赢?
命格早注定的——"
"啪!"
顾晚的手掌按上老K的天灵盖。
她能感觉到那人体内翻涌的邪术,像团黏腻的黑泥。
可就在这时,太阳穴突然炸开剧痛,蓝雨的声音在脑内轰鸣:"让我来!
我能让他把林太太的计划全吐出来!"
顾晚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看见沈砚的枪柄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上面"GW"两个字母被磨得发亮——那是她名字的缩写,是他在绑架案后让人刻上去的。
"晚晚?"沈砚的声音带着点焦急。
顾晚的瞳孔开始涣散。
蓝雨的力量像潮水般涌来,她能听见自己的喉咙里发出不属于自己的笑声。
就在意识即将被吞噬的刹那,一团暖软的毛团撞上她肩头——是阿宝。
小猫的尾巴缠住她手腕,清冽的灵气顺着血脉灌进来。"姐姐!"阿宝的声音带着哭腔,"你要是被蓝雨控制,沈先生会难过的!"
顾晚猛地睁眼。
她看见沈砚眼里的担忧,看见老K脸上的得意,突然笑了。
她收回手,从袖中摸出张黄符拍在老K心口:"我自己问,不需要你帮忙。"
蓝雨的声音在脑内尖叫着退去。
顾晚喘着气,看向老K:"说,林太太到底要什么?"
老K的冷汗顺着下巴滴在地板上:"她...她要借你的命破苏家的局。
顾晚,你以为自己是苏家千金就能翻天?
你娘当年留下的东西,早被我们......"
"够了。"沈砚扣动保险栓,"带下去。"
保镖进来时,老K突然癫狂地笑起来:"你们改不了命的!
就算今天抓了我,明天还会有下一个!
顾晚的命格里带着煞,她早晚会......"
"闭嘴。"沈砚的声音像块冰,"带他去地下室。"
老K被拖走后,顾晚突然眼前一黑。
她踉跄着扶住沙发,听见沈砚快步走过来的脚步声。"晚晚?"他的手托住她后腰,"哪里不舒服?"
"没事。"顾晚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雪松味,"就是有点累。"
沈砚没说话,直接把她打横抱起。
经过玄关时,顾晚瞥见落地钟的指针——凌晨两点十七分。
她想起母亲遗物里那张泛黄的照片,照片背面写着"晚晚,妈妈在云城等你",突然有些恍惚。
"睡吧。"沈砚把她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我就在旁边。"
顾晚闭眼前,看见他坐在床沿,手指轻轻抚过她发梢。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漏进来,在他下颌投下片阴影。
她听见自己轻声说:"阿砚,要是我真的......"
"没有要是。"沈砚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你的心跳在这里,我的心跳也在这里。
要塌的天,我们一起扛。"
顾晚笑了,意识逐渐沉向黑暗。
迷迷糊糊中,她听见个温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像春风吹过三月的柳梢:"晚晚,别怕。
妈妈...终于找到你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时,顾晚是被消毒水的气味熏醒的。
她想抬手摸额头,却发现手被沈砚攥着——他趴在床头,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像只终于肯闭眼的狼。
"醒了?"沈砚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他抬头时,顾晚看见他眼下的青黑,"医生说你只是过度消耗,睡一觉就好。"
顾晚刚要说话,耳边突然响起那道温柔的女声,比昨晚更清晰:"晚晚,看看枕头底下。"
她转头看向床头柜,那里躺着块半旧的玉牌,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
玉牌背面刻着个"苏"字,像团火,烫得她眼眶发酸。
沈砚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轻声说:"早上保洁收拾房间时发现的,在你枕头底下。"
顾晚摸起玉牌,指尖触到背面刻着的小字:"晚晚生辰,母苏清瑶立。"
窗外的风掀起窗帘,吹得玉牌轻轻晃动。
顾晚望着沈砚眼里的关切,突然觉得,那些所谓的"死局",或许从她握住他手的那天起,就已经开始松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