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是在凌晨三点被疼醒的。
她蜷缩在双人床上,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额角的冷汗浸透了真丝睡枕。
体内那团名为"蓝雨"的气息正像活物般翻涌,从丹田一路灼烧到喉管,每一寸血管都在发出碎裂前的哀鸣。
镜中倒影里,她的左眼眼尾浮起淡青色纹路,与记忆中母亲临终前的模样重叠——那时林薇薇往她杯里下的不是普通迷药,是掺了蓝雨草汁的毒,而蓝雨草,本就是用来镇压某种禁忌命格的引子。
"阿宝。"她哑着嗓子唤。
金渐层从飘窗跳过来,毛茸茸的爪子按在她腕间,却被那股翻涌的黑气烫得"喵"地缩回。
小猫的瞳孔缩成细线,尾巴炸成毛球:"晚晚姐,蓝雨的反噬比上次凶三倍!
你是不是......"
"动了不该动的东西。"顾晚接口,声音比窗外的夜色还凉。
老K临终前的话像根细针,扎破了她所有侥幸。
她摸到床头柜上的玉镯——那是昨夜从苏家老宅地下室取回来的,母亲当年被顾家逼死时,手里攥着的就是这只刻着"苏"字的翡翠镯。
镜中倒影突然扭曲。
顾晚抬头,看见另一个自己正从镜面里缓缓探出指尖,那张脸与她有七分相似,却多了份冷戾,眼尾的青纹如蛇信般游动:"你以为藏起来就能护他?
沈砚的命盘早和你缠成死结,他越爱你,反噬来得越凶。"
"住口!"顾晚抓起梳妆台上的桃木剑,剑身嗡鸣着劈开镜面。
碎玻璃扎进掌心,鲜血滴在玉镯上,那抹青纹却顺着血珠爬上她手背。
她望着镜中逐渐恢复的自己,喉间溢出破碎的笑:"阿宝,我不能再等了。"
小猫跳上她肩头,用脑袋蹭她耳垂:"你要离开沈先生?"
"暂时的。"顾晚翻出抽屉里的契约婚姻协议,钢笔尖在"解除人"一栏悬了三秒,最终重重落下。
墨迹晕开时,她想起昨夜沈砚搂着她时的温度,想起他说"今晚我守着你"的语气,喉间又泛起腥甜。
她摸出便利贴,字迹歪歪扭扭:"我想暂时离开公众视野,调理身体。"写完才发现,纸背被指甲戳出好几个洞。
天刚蒙蒙亮时,顾晚将协议和字条轻轻放在沈砚常坐的皮质转椅上。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协议上投下金斑,她望着他昨夜随手搭在椅背上的西装,鬼使神差地翻开了他的私人书柜——那排《量子力学导论》后面,压着本泛旧的黑色日记本。
封皮内侧有行小字:"致顾晚,沈砚 2018.3.15"。
她指尖发抖,鬼使神差地翻开第一页。
"顾家养女总躲在花园角落看我。
今天她蹲在蔷薇丛里,发梢沾了片花瓣。
我走过时,她像受惊的兔子,花瓣掉进泥里。"
"林薇薇说她往我水里下药。
监控里她确实拿着药瓶,但我闻出那是安神剂。
她手指在发抖,药瓶掉在地上时,我弯腰替她捡了起来。"
"她被顾家赶出去那天,我在顶楼看着她拖着行李箱走。
助理说她在天桥摆摊算命,我让张特助每天送热粥,备注要咸口——她以前总偷偷喝我碗里的咸粥。"
"她直播预言顶流塌房那天,我在办公室看了全程。
她笑起来时,我电脑屏幕亮得晃眼,助理敲门三次都没听见。"
"今天她用糯米粉撒我,说'替我还债还是替林家收尸'。
我定在原地,闻见她身上有艾草香——和当年花园里那片蔷薇,味道重叠了。"
最后一页夹着张照片,是三年前顾晚在顾家老宅的背影。
那时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裙,正踮脚够高处的桂花,发绳松了,碎发沾在颈后。
照片背面写着:"她说过只会看我一眼,可每次直播我都忍不住点开......我不是不爱她,我只是不敢让她知道我有多爱。"
顾晚的眼泪砸在纸页上,晕开一片模糊的墨。
她听见玄关传来动静,手忙脚乱要把日记塞回去,却撞掉了书柜顶层的相框——那是他们上周在海岛拍的合照,她歪着头笑,他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
"顾晚。"
声音从身后传来,像淬了冰的刀刃。
顾晚转身,看见沈砚站在书房门口。
他穿着松垮的白衬衫,领口敞着两颗纽扣,发梢还沾着睡觉压出的翘,可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左手攥着她留的字条,指节泛白。
"你以为你在做什么?"他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像踩在她心尖上。
他夺过她手里的日记本,纸张在他掌心发出脆响,"逃避就能解决问题吗?
你说过只宠我一人,现在呢?"
顾晚望着他泛红的眼尾,突然想起昨夜他说"今晚我守着你"时的温度。
她想伸手碰他,却在触到他手腕时被狠狠攥住。
沈砚的体温烫得惊人,像要把她的骨头都烙进他血肉里:"说话!
为什么要签解除协议?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顾晚喉间的腥甜涌到嘴边,她偏过头,鲜血溅在他衬衫上,"蓝雨的反噬......会伤了你。"
沈砚的动作猛地顿住。
他望着她嘴角的血,望着她手背若隐若现的青纹,突然伸手扣住她后颈,将她按进自己怀里。
他的心跳快得离谱,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以为我是三年前那个只会站在顶楼看你离开的傻子?"
他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左胸:"这里,每跳一下都在说顾晚。
蓝雨要反噬,就先啃了我这条命。"
顾晚的眼泪浸透他衬衫,染湿了那片血渍。
她听见他低声说:"你走的这三小时,我调了别墅所有监控。
你翻书柜时,手在抖;写协议时,笔断了三次;出门前在玄关站了十分钟,摸了摸我常穿的那件大衣。"
"所以呢?"她哑声问。
沈砚突然打横抱起她。
顾晚惊呼一声环住他脖子,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暗色:"所以现在开始,你去哪我去哪。"他踢开书房门,大步走向车库,"去疗养院?
好,我陪你。
但顾晚,"他低头吻她发顶,"再敢留字条跑,我就把你锁在卧室,从早到晚告诉你,我有多爱你。"
疗养院的白墙在车窗外闪过。
顾晚靠在他肩头,听着他强装镇定的心跳,突然笑了:"沈砚,你刚才说要锁卧室?"
"嗯。"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那......"她伸手勾住他后颈,在他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先说好,锁门后不许看我写的解除协议。"
沈砚的耳尖瞬间通红。
他偏头吻她嘴角的血渍,声音低哑:"不看,看你。"
深夜的疗养院格外安静。
沈砚将顾晚锁在卧室里,拉上厚重的窗帘。
月光透过缝隙漏进来,在他绷紧的下颌线投下阴影。
他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望着她沉睡的脸,伸手轻轻擦掉她眼角未干的泪。
凌晨三点,窗外的梧桐叶突然沙沙作响。
沈砚猛地抬头,手按在床头的防狼喷雾上——那是顾晚上次直播时安利的,说"总裁也要注意安全"。
他盯着窗影看了会儿,确认只是风,这才松了手。
他低头,看见顾晚睡梦中皱着眉,轻声喊他名字。
沈砚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我在。"
夜色更深了,床头柜上的日记本静静躺着,纸页间夹着的照片在月光下泛着温柔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