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的指尖在泛黄的相纸边缘摩挲时，指腹被毛边硌得发疼。
地下档案室的霉味混着灰尘钻进鼻腔，她蹲在落满蛛网的铁柜前，一沓照片正从打开的抽屉里滑落。
第一张是婴儿时期的她，皱巴巴的小脸裹在褪色的碎花襁褓里；第二张是五岁，扎着歪歪扭扭的羊角辫站在顾家门口；第三张……她的呼吸突然滞住——那是她被顾家扫地出门那天，蹲在巷口啃冷馒头的侧脸，镜头从斜上方俯拍，连她睫毛上的水珠都拍得一清二楚。
“晚晚？”沈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处理完封锁事宜的低哑。
他半蹲下来，西装裤沾了些尘土，却仍是小心地用指节碰了碰她发颤的手背，“怎么了？”
顾晚没有回答。
她捏起最后一张照片，背面的铅笔字被岁月晕开，却依然刺目：“命格实验体001号·苏晚”。
“实验体。”她轻声重复，喉咙像被浸了冰水。
系统曾说她的玄学体质是“天选”，林薇薇说她是“灾星”，可原来从出生那天起，就有人在她命盘里种下线——她不是被命运选中的人，是被圈在笼子里的小白鼠。
沈砚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眉峰骤然拧紧。
他抽走照片时，指腹几乎要把相纸捏碎：“谁干的？”
顾晚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破碎的清亮。
她把整沓照片塞进沈砚掌心，起身时膝盖磕在铁柜上，疼得她倒抽冷气：“沈总不是最会查吗？”她转身走向档案室门口，发尾扫过他紧绷的下颌，“现在，我要让他们尝尝被命运反咬的滋味。”
顶楼的风卷着消毒水味灌进走廊时，顾晚已经在疗养院每面墙上贴满了朱红符纸。
她咬破指尖画符的动作极快，血珠落在符心的瞬间，空气里便泛起细密的金色涟漪。
沈砚站在楼梯口看着她，喉结动了动——她今天太安静了，安静得像暴雨前压得低低的云。
“这是命格反转符。”顾晚贴完最后一张符纸，转身时额角沾了血渍，“他们用我的命盘做实验，现在，该把因果还回去了。”
楼下突然传来尖叫。
柳医生的声音穿透层层楼板，带着濒死的嘶哑：“她不是人……她是容器！是装着厄运的容器！”顾晚脚步一顿，系统的提示音在耳边炸响：“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宿主与系统绑定根源即将暴露——”
“晚晚。”沈砚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不管你是什么，我只要顾晚。”
顾晚抬头看他。
晨光穿过走廊尽头的窗户，在他眼尾镀了层金边。
她忽然想起昨夜在档案室，他单膝跪地举着红绳说“我要一个答案”时，也是这样的眼神——像团烧得极旺的火，要把所有黑暗都烧成灰烬。
“我要直播。”她反握住他的手，“我要让所有人看见，谁才是真正的疯子。”
沈砚的拇指摩挲她腕骨：“需要我清场吗？”
“不用。”顾晚扯了扯嘴角，“我要他们都看着。”
顶层阳台的风更大了。
顾晚站在护栏前，手机镜头对准自己时，手背上的血管突突直跳。
她能看见楼下聚集的人群——有举着摄像机的记者，有被惊动的医护人员，还有躲在花坛后的白露。
那女人正对着手机冷笑，嘴唇开合的口型是“疯子”。
“大家好。”顾晚开口时，声音比想象中稳，“我是顾晚。你们可能记得我是被顾家扫地出门的养女，是被全网骂‘疯女人’的玄学网红。”她抬手画了道金红相间的符，符纸在指尖燃烧成灰，“但今天，我要告诉你们——”
紫色闪电骤然劈开云层。
直播弹幕瞬间炸了。
“我去这特效怎么做到的？”
“楼上傻逼吗？现在是大晴天！”
“柳医生呢？他不是说顾晚有精神分裂吗？”
顾晚看着手机屏幕里自己泛着冷光的眼睛，继续道：“有人从出生起就在我命盘里种蛊，把我当实验体，当容器。他们让我被污蔑，被封杀，被全网唾骂——”她的指尖燃起幽蓝火焰，“现在，我要亲自清算这场阴谋。”
楼下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
白露的手机在掌心震动，她点开顾晚的直播间，刚要打字“看呐她连幻觉都公开表演”，屏幕突然黑屏。
再点其他新闻链接，所有关于“顾晚精神失常”的通稿都变成了404页面。
她猛地抬头，正看见顾晚在闪电下转身，眼底的幽蓝像淬了毒的宝石。
“不可能……”白露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花盆，“这不可能是真的！”
沈砚是跑着冲上顶楼的。
他踹开安全门时，衬衫领口的纽扣崩了两颗，额角的汗顺着下颌线滴进领口。
顾晚站在护栏边，指尖的幽蓝火焰映得她眼尾发红。
柳医生瘫在她脚边，额头上的符纸正缓缓化作灰烬。
“你到底是谁？”他的声音发哑，像是被砂纸磨过。
顾晚回头看他，风掀起她的发。
有那么一瞬间，沈砚在她眼底看见了不属于人间的光——像是星子落进深海，又像是被压在火山下千年的岩浆。
“我是你的劫。”她笑了，伸手替他擦掉额角的汗，“也是你的命。”
沈砚的喉结动了动。
他抓住她的手腕按在自己心口，那里的心跳快得像擂鼓：“顾晚，就算你是天上的神，是地下的魔——”他低头吻她沾了血的指尖，“我也要把你绑在身边。”
疗养院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时，沈砚带着顾晚下了楼。
记者的镜头追着他们，却被沈氏的保镖拦在十米外。
顾晚靠在他肩头，能听见他胸腔里闷闷的震动：“先跟我回别墅。”
“软禁？”她挑眉。
“保护。”沈砚替她系好安全带，动作轻得像在碰易碎品，“等我查清那些照片的来源，等我把所有害你的人都送进监狱——”他发动车子时，指节捏得方向盘咯咯响，“到时候，你想去哪，我都陪你。”
夜里的别墅很安静。
顾晚躺在沈砚的床上，听着楼下保镖巡逻的脚步声。
窗外的月光被云层遮住，她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突然听见系统的提示音：“警告：宿主与实验体001号记忆融合度突破80%，即将开启最终任务——”
门被轻轻推开。
沈砚端着牛奶站在门口，睡衣领口松松垮垮，眼尾还带着没褪尽的红：“睡不着？”
顾晚没说话。
她看着他走过来坐在床边，牛奶杯的温度透过掌心传过来，突然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沈砚。”她贴着他耳朵低语，“如果有一天我变成怪物……”
“那我就做比你更疯的怪物。”他打断她，把牛奶杯放在床头柜上，反手将她按进怀里，“晚晚，我早就说过——”他的呼吸扫过她发顶，“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要做什么，我都陪。”
窗外的云层突然散开。
月光落进房间时，顾晚看见梳妆台上的照片——那是今天在档案室找到的，七岁的她穿着碎花裙，背后的“苏晚”两个字在月光下泛着淡金色。
她闭上眼，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而在别墅外的阴影里，一道黑影蹲在树上，盯着二楼亮着灯的窗户。
它的瞳孔泛着幽蓝，喉咙里发出类似猫叫的低鸣：“终于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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