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站在顾母墓园的灵堂外，指尖还留着沈砚手背的凉意。
晨雾未散，银杏叶上的露水顺着叶脉滚进她的袖口，冷得她打了个寒颤。
三天前在医院收到的加密消息还在手机里发烫——蓝雨科技动用意识访问权限，沈砚的命悬一线。
她捏了捏口袋里的檀木盒，半块羊脂玉硌着掌心，那是母亲临终前塞进她襁褓的信物。
系统说今日是顾母忌辰，因果线在此汇聚，她必须抓住这个节点。
“顾总。”周秘书捧着黑色文件夹从车边走来，镜片上蒙着层白雾，“赵老爷子到了，在灵堂里等您。”
顾晚抬头，朱红漆的灵堂门虚掩着，檀香混着潮湿的泥土味飘出来。
门楣上“音容宛在”的匾额被雨水泡得发皱，是她凌晨让人重新挂上去的——当年顾母在沈氏最艰难时抵押了自己的珠宝救急，这些老臣里，总有人记得。
她推开门的瞬间，白露的嗤笑像根针戳过来：“顾代理CEO好大的阵仗，把董事会搬到坟头开？沈氏是要改行当冥纸铺了？”
穿深灰西装的男人斜倚在供桌旁，领带松松垮垮挂着，昨天被安保拖走时撞青的颧骨还泛着紫。
他脚边的檀香炉里，三柱香烧到半截突然噼啪作响，火星子溅在他锃亮的皮鞋上，烫得他猛地缩脚。
顾晚没接话，目光扫过灵堂四角——她凌晨三点亲自摆下的青铜灯盏正泛着幽光，灯油里掺了艾草和朱砂，是“聚气归元阵”的阵眼。
老人们说，墓园阴气重，却也是因果最纯粹的地方，能镇住人心浮动的杂念。
“白副总裁。”赵老爷子的声音像块老玉，温沉却带着分量。
穿藏青唐装的老人扶着红木拐杖站起来，他额角的寿斑在香火气里忽明忽暗，“当年顾夫人把最后半箱药材送到沈氏仓库时，你还在跟国外供应商喝红酒。这地方，比你办公室干净。”
白露的脸瞬间涨红，刚要反驳，顾晚已经走到供桌前。
她取出三柱香，在烛火上引燃，烟雾腾起时，灵堂里的议论声突然低了下去——那是顾母生前最爱的沉水香，混着银杏叶的苦香，像根线牵着所有人的记忆。
“今天请各位来，一是纪念顾夫人对沈氏的恩情。”顾晚插好香，转身时目光扫过台下二十余张面孔，“二是，沈总昏迷前授权我托管资产，而根据集团章程，代理CEO有权召开临时董事会。”
周秘书适时递上平板电脑，投影在白墙上的，是沈砚三年前股东大会的录像。
画面里的男人穿着定制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眼神比现在温和些：“股权过于分散会让决策效率降低，我建议设立家族信托基金，将核心持股集中管理……”
“沈总当时的提议被董事会以‘不符合国际惯例’为由否决。”顾晚指尖敲了敲桌面，“但现在，沈氏遭遇资金异常流动，蓝雨科技恶意渗透，我们需要更高效的决策机制。”
她点开第二个文件，股权重组方案的红色标题刺得人睁不开眼：“我提议，将沈家分散在各关联方的15%股权转入‘星沉信托’，由我担任受托人。”
“胡闹！”白露拍桌而起，椅子在青砖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你凭什么——”
他的话卡在喉咙里。
灵堂的门不知何时被风吹上了，四角的青铜灯盏突然同时爆亮，暖黄的光裹着他的腿，像有双无形的手按着他的肩。
他踉跄两步想往门口走，却撞在空气里，额头顿时肿起个青包。
“白副总裁这是急着去哪儿？”顾晚端起供桌上的茶盏，茶水倒映着她冷静的眉眼，“灵堂的门，开的是‘迎善门’，心术正的人自然走得出去。”
赵老爷子咳嗽两声，指节叩了叩桌面：“我支持顾代理CEO的方案。当年顾夫人用半条命换沈氏的订单时，可没问过我们同不同意。”
“我也支持。”
“附议。”
几个头发花白的老董事陆续开口，他们看顾晚的眼神里有某种模糊的温柔——像在看顾母年轻时的影子。
白露的指甲掐进掌心，他能看见周秘书的手机屏幕亮着，那是证券监管平台的实时上传界面，只要方案通过，股权变更立刻生效。
“你用了邪术！”他喘着粗气指向顾晚，“这灵堂里有东西——”
“这是法律赋予的权利。”顾晚打断他，声音像冰锥扎进他脊椎，“沈总授权书、三年前的会议记录、集团章程第47条关于紧急托管的规定，都在周秘书的文件夹里。你要是觉得不公，可以会后去法院起诉。”
表决器的提示音此起彼伏，红色的“同意”灯连成一片。
顾晚看着电子屏上98%的支持率，忽然想起三天前沈砚在书房说的话：“等蓝雨的项目查清楚，我们去瑞士看雪。”那时他低头改文件，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哪里像现在，连体温都要靠仪器维持。
“散会。”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灵堂的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穿堂风卷着银杏叶扑进来，落在顾母的遗像前。
照片里的女人穿着淡蓝旗袍，眉眼和顾晚有七分相似，嘴角带着种看尽世事的温柔。
顾晚摸出檀木盒里的羊脂玉，放在供桌上。
半块玉和遗像下压着的半块严丝合缝，合起来是朵完整的并蒂莲——这是她昨天深夜在母亲旧物里翻到的，原来母亲早把认亲的凭证藏在这里。
“你看到了吗？”她对着遗像轻声说，“我已经能自己撑起一片天了。”
暮色漫进灵堂时，她走出大门。
阴云压得很低，像块铅板扣在头顶。
周秘书捧着文件跟在后面，突然顿住脚步：“顾总，您手机在震。”
顾晚接过手机，屏幕上没有来电显示，只有星瞳的电子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机械的刺啦声：“蓝雨正在解析你的脑波频率，他们想接管你的身体。时间……不多了。”
她攥紧手机，指节泛白。
风掀起她的衣角，远处医院的方向，有救护车的鸣笛声刺破云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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