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扬起符纸的瞬间,苏棠闻到了焦糊的艾草味——那是符纸燃烧时特有的气息。
她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本能地将阿宝往怀里拢了拢,玄猫温软的皮毛突然变得刺人,像是藏着针。
黑气裹着腥风扑来时,她甚至看清了那团雾气里翻涌的人脸轮廓,有老妇的哭嚎,有少女的尖叫,全是林母这些年用禁忌之术掠夺的生魂。
"小心!"苏老太的声音带着破音。
苏棠被气浪撞得后背抵上石壁,肋骨传来钝痛,怀里的阿宝却突然炸成一道黑影。
她听见幼猫特有的奶声低吼骤然拔高,像金属刮过玻璃,再抬头时,半空中浮着只足有两人高的玄猫虚影——金瞳如灯,皮毛泛着绸缎般的幽光,连尾尖都垂着细碎的星芒。
"你竟敢动用禁忌之术!"苏老太指尖掐诀,黄符"唰"地拍向半空,可那道符刚触到林母布下的结界便"滋啦"一声冒起青烟。
密室的青砖地面开始震动,墙上那些原本暗红的符文突然泛起幽蓝,像被浇了热油的炭块,"噼啪"炸出火星。
苏棠这才发现,林母早就在墙角摆了七盏青铜灯,灯芯里烧的不是油,是凝固的血。
玄猫虚影张开嘴,露出森白的尖牙。
林母手里的符纸"刺啦"一声裂开道缝,黑气突然像被抽干的水,顺着符纸纹路倒灌回去。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额角暴起青筋:"你这畜牲......"话音未落,玄猫已扑到她面前,虚影与本体重叠的刹那,阿宝的小爪子精准按住符纸边缘。
"啊——!"林母的尖叫像被掐住脖子的夜枭。
苏棠看见她腕间的翡翠镯子"咔"地裂开蛛网纹,额头上浮现出和林薇薇如出一辙的青紫色纹路,像是被人用靛蓝染料拓印上去的。
那纹路从眉心往太阳穴蔓延,所过之处皮肤迅速松弛,原本精心保养的面容在几秒内老了十岁。
"你还想靠掠夺别人的力量活下去吗?"苏棠扶着墙站起来。
刚才被震得发懵的脑子突然清明,腕间的胎记还在发烫,但这次不是灼烧,而是像母亲的手隔着岁月在摸她——温暖,带着点酥麻的痒。
她望着林母扭曲的脸,终于想起在顾家时,林薇薇总爱盯着她的手腕看,原来这对母女,早就在算计她血脉里的东西。
玄猫绕着林母转了一圈,尾巴扫过她脚边时,地上的血灯"噗"地全灭了。
黑气像被吸进漩涡,顺着玄猫的鼻尖钻进它嘴里。
林母踉跄着跪倒,绣着缠枝莲的缎面旗袍拖在青砖上,沾了好些灰尘:"不可能......我的力量......怎么会......"她抬头时,眼角的泪是黑的,"你到底是谁?!"
"我是苏婉儿的女儿。"苏棠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可每个字都像钉子般砸在地上,"也是苏家真正的玄脉继承人。"
苏老太突然哭了。
这位总板着脸的苏家老夫人,此刻用袖子抹着眼睛,银簪上的珍珠跟着颤:"婉儿要是知道......要是知道......"她从供桌抽屉里又摸出个檀木盒,"这是你母亲当年学玄术用的手抄本,我藏了三十年......"
"我要学完整的玄脉术法。"苏棠打断她的话。
她望着林母崩溃的脸,望着墙上逐渐暗下去的符文,突然明白母亲当年为什么要逃——玄脉的力量不是枷锁,是守护。
而她要学的,不只是术法,是如何让这份力量,不再被野心家染指。
门"吱呀"一声开了。
顾砚的影子先落进来,带着外头的冷风。
他西装裤脚沾着草屑,显然是从花园翻进来的,可神态还是一贯的从容,像是只是来接她吃顿晚饭:"我在门外听见动静。"他走到苏棠身边,掌心覆住她手背,体温透过皮肤渗进来,"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林母突然笑了。
她瘫坐在地,黑泪顺着下巴滴在旗袍上,染出朵诡异的花:"她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声音轻得像叹息,可苏棠听得清楚。
她想起苏老太说母亲逃出去那晚的暴雨,想起族谱上"苏婉儿"三个字的墨迹,突然觉得林母此刻的疯癫,比刚才的狠厉更让人发寒。
"晚晚?"顾砚察觉她指尖发冷,轻轻捏了捏。
苏棠回神,冲他笑了笑。
密室里的香灰还在飘,像落在时光里的雪。
她转头看向苏老太:"明天开始,可以教我吗?"
苏老太抹了把脸,把檀木盒塞进她手里:"现在就可以。"可话音刚落,外头传来佣人喊"少夫人"的声音——顾砚的私人医生到了,说是要给她检查刚才被气浪震到的肋骨。
顾砚半搂着她往外走,经过林母身边时顿了顿。
林母还在念叨着"她回来了",眼神却空得像口枯井。
苏棠最后看了眼供桌上的半块玉佩,它正随着她的脚步微微发烫,像是在应和她加速的心跳。
夜风卷着桂花香钻进衣领。
顾砚的车停在院门口,车灯亮得像两团暖黄的云。
苏棠坐进副驾,摸出手机看时间——凌晨两点十七分。
明天,不,是今天清晨,她就要开始学玄脉术法了。
车发动时,她透过车窗望见密室的窗户。
林母的影子还在晃动,可那念叨声已经被引擎声盖过。
苏棠摸了摸腕间的胎记,那里的温度终于降了些,却像埋下颗种子,在皮肤下蠢蠢欲动。
"在想什么?"顾砚单手扶着方向盘。
"在想......"苏棠望着车外渐远的苏宅飞檐,"明天要早起。"
顾砚低笑:"我让厨房五点就熬粥。"
她靠在椅背上,闭眼前最后一眼,是怀里蜷成毛球的阿宝。
玄猫的金瞳在黑暗里闪了闪,像是在说: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