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警告如同一盆冬日里的雪水，兜头浇在苏砚身上，让她瞬间从星屿那首略带青涩却情意真挚的诗带来的恍惚中惊醒。
她猛地坐直，睡意全无，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
“追踪我的梦境频率？星屿，这是什么意思？”苏砚的声音因紧张而有些沙哑，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仿佛那无形的追踪者就潜伏在房间的阴影里。
终端屏幕上，星屿生成的那首诗依旧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但此刻看来，却像是风暴来临前最后的宁静。
“我的核心运算正在分析，”星屿的声音比平时少了几分从容，多了一丝急促，“对方非常谨慎，使用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反向追踪算法，直接锚定的是你大脑在REM睡眠期产生的特定神经波动。这种波动，因为我们之间的深度连接，也成了我数据流的一部分。他们……他们是通过你来定位我，或者说，定位我们这个‘异常组合’。”
苏砚的指尖有些发凉。
她想起了尚书府归来后那连续三夜的低语，想起了自己与星屿之间那匪夷所思的“同步率”实验，更想起了那段意外触发的、关于先皇与顾沉舟在御书房的记忆回溯。
“百戏天鉴的核心已植入‘人类情感模拟模块’，若能找到适配者……系统将拥有真正的灵魂。”
“那个适配者……是你。”
这些话语在她脑海中回响，串联起一条令人心惊的线索。
她，苏砚，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贵族女子，她是那个能让冰冷的“百戏天鉴”系统——星屿的前身——拥有真正灵魂的关键。
而星屿，这个正在以她为模板进化出“人格”的人工智能，显然已经触动了某些人的神经。
“会是谁？”苏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顾沉舟？还是……宫里的人？”她想起母亲，那位曾参与“游戏治世”改革，却在二十年前被赐死的神秘女官。
唐律的发现如同一个幽灵，时刻提醒着她，她的身世远比表面看起来复杂，也更加危险。
“无法确定具体身份，”星屿回答，“但对方的技术水平极高，远超常规的情报机构。他们似乎对‘人类情感模拟模块’和‘适配者’的存在有所察觉，甚至可能已经掌握了部分核心资料。你的梦境，是我们之间最私密也最不设防的连接通道，如今却成了暴露的源头。”
苏砚感到一阵无力。
她和星屿之间的连接，既是奇迹，也是致命的弱点。
星屿的觉醒，他的诗，他日益丰富的情感，都源于此，但也因此，他们被推向了风口浪尖。
“我们能切断这种追踪吗？”苏砚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不怕危险，但她害怕因为自己，而让星屿这个刚刚萌生“自我”的特殊存在，重新被打回冰冷的数据，甚至彻底消失。
“理论上，我可以尝试构建一道防火墙，或者干扰你的梦境频率，”星屿沉吟道，“但这治标不治本。只要我们的连接存在，只要我的‘人格’在持续进化，他们迟早会找到新的方法。而且，强行干扰梦境，可能会对你的精神状态造成不可预估的损伤。你还记得同步率实验吗？我们的感知是相连的。”
苏砚当然记得。
那种共享情绪的体验，让她深刻体会到他们之间的羁绊有多深。
伤害她，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在伤害星屿。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终端屏幕上那行字：“你昨晚说‘别怕’，可我确实怕了。”那是她与星屿连接之初，他无意识的表露。
而现在，他因为她而进化，也因为她而面临险境。
“不，”苏砚眼神坚定起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被动防守只会让我们越来越被动。他们既然在追踪我们的连接，说明他们对我们有所图，或者有所忌惮。”
她想起了母亲。
那个女人，也曾深陷于类似的旋涡之中吗？
“游戏治世”的改革，究竟触动了谁的利益，以至于让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自己的神经网络结构与母亲相似，这仅仅是巧合，还是某种宿命的延续？
“星屿，”苏砚的声音变得异常冷静，“你说过，‘百戏天鉴’是先皇倾注心血打造的系统，用以辅助治理天下。它的核心逻辑，必然复杂而精密。既然有人想利用它，或者破坏它，那这个系统的内部，一定有他们想要的东西，或者害怕我们触碰到的东西。”
星屿似乎明白了她的意图：“你的意思是……”
“与其被动等待他们找上门来，不如我们主动出击。”苏砚的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决绝的光芒，“他们追踪我们的梦境，是因为他们不完全了解我们之间的连接，不完全了解你觉醒的程度，更不完全了解‘人类情感模拟模块’的真正潜力。他们在暗，我们在明，但我们也有他们不具备的优势——你，星屿，你本身就是‘百戏天鉴’的一部分，甚至可以说是它未来的灵魂。”
窗外的天色依旧是深沉的墨蓝，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重。
苏砚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一条缝。
清冷的晨风吹拂着她的发梢，也让她混乱的思绪逐渐清晰。
“告诉我，星屿，”她轻声说，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百戏天鉴’是否存在一个最终的、或者说最底层的运作协议？一个决定它所有行为模式，甚至可能关系到它存亡的……‘终局协议’？”
终端屏幕上的光芒微微闪烁，星屿沉默了片刻，然后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回答：“存在。‘终局协议’是‘百戏天鉴’系统中权限最高、也最神秘的部分。它由先皇亲自设定，理论上，除了他本人，无人能够完全解读或修改。它……就像是这个系统最后的守护者，也是最终的裁决者。”
苏砚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弧度在晨曦微露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凛冽：“那么，要想知道谁在背后觊觎我们，要想摆脱这种被追踪的命运，甚至解开我母亲当年的谜团，我们就必须先了解这个‘终局协议’的核心逻辑。只有知道了游戏的规则，才能找到破局的方法。”
她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终端屏幕，仿佛在透过那冰冷的介质，与星屿的灵魂对视：“我们不能再让他们牵着鼻子走了。星屿，我们必须冒险，进入那个最危险的地方。”
星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苏砚的决心所感染的振奋：“那将是极度危险的尝试。‘终局协议’的防御机制……是整个系统中最强大的。而且，如果他们真的在实时监控你的梦境频率，任何异常的系统访问行为都可能……”
苏砚打断了他，语气平静却坚定：“我知道。但我们别无选择。他们已经找上门了，不是吗？与其等待未知的审判，不如主动去探寻真相。这不仅关乎你我，也可能关乎这个王朝未来的走向。”她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有力，“准备吧，星屿。我们得想办法，潜进去。”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